相斗

相斗

天陲野,泅狱——

粗粝的石壁湿漉漉的,还不住地渗着水。斑驳的血迹早已深深浸入石壁,冲刷不去,如今又添了新鲜血液淌落下来。

“就是你?”孟往斜睨着被钉在石壁上的囚徒。

那囚徒垂着脑袋,微微掀开眼皮来看他,一言不发。

“大人,他骨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鬼官吕黯瞥了那囚徒一眼,继而又补充道,“此人是知意楼中的清倌,据说是触犯了天条,才从天庭逃到天陲野知意楼来避难的。”

孟往自然知道这些内容,这话本也不是说给孟往听的,是说给那囚徒本人的。

天陲野的鬼神纵情恣欲,鲜有修清心道的,天陲野一带也称得上灯红酒绿。知意楼便是这样的场所,算得上这一带有名的秦楼楚馆,里面待客的名妓小倌多丽色,不过也多是堕落的仙人,俗称“仙匪”。

知意楼是仙匪的势力范围。

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侧,与血污一起模糊了容颜,一身狼狈,已经看不出他作为清倌本该有的姿容。

“倒是个有骨气的,”孟往显得极有耐心,负着手不疾不徐地踱步,悠悠然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不妨让本座来猜猜……”

“知意楼与本座井水不犯河水,你倒是个不安分的。莫不是……天庭派来的线人吧?一招苦肉计让知意楼接纳你,你好藏身其中暗中窥探鬼族势力?”

他停下脚步来等待一个回应,微眯起眼,拖出一道危险的尾音,“嗯?”

他的猎物只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复又耷拉下眼皮,仍旧是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那本座便也只好当你默认了。”

他身着墨色长衫,衣摆绣着大幅暗金荼蘼,清冷矜贵。

“不……我不是天庭派来的,也没有窥探鬼族势力,我就是知意楼的人……”

这小倌终于被逼得急了,出声断断续续辩解,但孟往懒得听,他的辩解也没有任何意义。孟往早就盯准了他,只是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罢了,如今拿来开刀,却是刚刚好。

将一碗孟婆汤搁在石桌上,水面轻晃。他吩咐一旁的鬼卒:“处理了,送回去,本座就好心帮他们清理一个内鬼,权当送给知意楼的人情。”

他拿起石桌上的鬼面獠牙面具戴好,踏出泅狱大门。

当然也是,送给即将从天庭而来的,莫及城城主大人的——一份大礼。

***

天陲野莫及城,城主府——

“旺财,别擦你那柄宝贝如意了,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那被唤作“旺财”的男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那柄玉如意,转过来不耐烦道:“都说了,不要叫我旺财。”

那男子生得端正,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刚硬的线条令他显出几分严肃来。

在人间深受敬仰,自得其乐的财神爷周玄朗就这样被穷小子月余川抓来天陲野打工,此刻便是将烦躁明晃晃摆在了脸上,时不时憋出几声咬牙切齿的哼笑。

“元帝让你来处理天陲野的事务,你倒好,已经闲玩了好几日。”

月余川抛出一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噗通”在池子里溅开了水花:“老祖宗让我来办事,我就老老实实办事?我可不依。”

他处事拖沓随意得很,周玄朗却是个急躁性子。

眼看他就要发作,月余川只好稍稍正色了些,心里却暗想真没趣,解释道:“急什么,如今敌暗我明,形势尚不明确,我们拿什么出手?”

总算是开始谈论正经事,周玄朗略微舒心了些:“我们初来乍到,安插在知意楼的线人就被拔除了,可见是下马威。”

月余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石兰白玉扳指,懒洋洋地给出了结论:“等吧,我们见招拆招就好了,我倒要看看谁能比我这个浪子更闲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