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第3页)
院落有了响动,约摸是孟往回来了,他收好话本子迎了过去。
孟往抱着孩子,进了院子又反脚把门踢回去,擡头便撞见了迎上来的月余川。月余川见状一愣,怎么就出去逛了一圈,就把人家孩子给偷了过来?
“接着。”孟往走近他转手就将翎凌塞了过去。
“诶等等!”怀中一沉,不明所以的月余川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被迫接受了孟往的安排。
孟往简明扼要地讲清了情况,月余川心下了然,嘟囔一句:“你不会带孩子,你以为我很会吗?”
话虽如此,他还是稳稳托住梦魇中的孩子,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哄着,孟往搬了根凳子坐在树下看。
翎凌伏在他肩头,仍旧低低呜咽,渐渐却也好了一些。
孟往单手转着一片树叶,如有思量:“他对阴阳很敏感,我阴气太重了,不能给他安全感。”
月余川边走边回头看了他一眼,翎凌不甚待见孟往,他平日里也看得出来,本想宽慰孟往几句,却见孟往毫无黯然之色,似乎没放在心上,便就罢了。
转而询问:“怎么忽然梦魇了,一直困在噩梦里,会这么难受吗?”
孟往一怔,觉得不对,反问他:“怎么这么问,难道你以前没有梦魇过吗?”
梦属阴,上古阴阳混杂,鬼魂不断,故而人们多梦魇。像孟往这种极阴之体就更别提了,招阴招灵,梦魇对他来说便是家常便饭。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现在的人梦魇跟我们是不是一样的难受……”月余川眸光一闪,连忙编了个说辞掩饰过去。
孟往不言。
应该没有起疑,他极轻地吁了口气,哄着孩子装作淡然。他是极阳,阴邪不近,根本就不会有梦,遑论梦魇。也正是因为不识滋味,差点说漏嘴暴露了出去。
像所有的事物一样,梦也要分个好坏,有噩梦就有美梦,有普通的梦。梦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只出现在别人的谈话里,书本里,说不清道不明。有得有失,虽然得免噩梦的惊悸,却也失了魂梦悠悠,失了南柯黄粱。
他一直好奇和遗憾。
但说他从来没有梦过,那也是不对的,唯一一次例外是在他八岁的时候,一缕魂魄来入梦。
他梦见了阴命大祭司晤虞。
若是问他为什么要擅闯大行祭坛放走晤虞残魂,大概只能是一个神叨叨的答案——受梦魂指引。
午夜梦回,心神不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见晤虞,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够让梦强行靠近一个无梦之人。
后来闯了大行祭坛,残魂旧影舞空台;再后来他力排众议,继承了晤虞被批驳千年的思想,踏上了晤虞没有走完的路,以三界分天下而终战乱。
才恍然了悟,一切并非偶然,那场魂梦就是晤虞自己的手笔,晤虞选择了他,而他接受了选择,完成了一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应该是以晤虞为师的,所以他敬他,也从来不认可晤虞所背负的骂名。
但一代英豪陨落,实在可叹可哀,虽不知千年前的旧怨,他还是降谕留了巫穆柯世代传承古道法,以晤虞为仰,聊表追思与缅怀。
……
怀中的小孩似乎没再闹腾,他偏头看去,已经安睡了,便进屋将他安置好。
孟往还是坐在树下,清风拂开头发。他也搬了根凳子坐过来,哄好梦魇的孩子不容易,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肩,想要向任务发出者邀功。
孟往拢了拢头发,忽然问:“你说,为什么临桑要降谕留巫穆柯?”
寂静夜空中划过幽微星子,闪烁的,如灵魂跳动。
“或许是想给那位阴命大祭司……”他笑得不知羞臊为何物,“开枝散叶吧。”
此言大煞风景,孟往一噎,传承就传承吧,什么开枝散叶,那是指繁衍子嗣,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于是乎,想要邀功的月余川得到了一个大脑瓜崩作为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