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第2页)

他掐指一算,宿山应该已经被莫及城拿下了,他的两位祖宗翻遍宿山也寻不见他的踪影,断然心急如焚。反正等到时候从冥府返回去,一顿气急败坏的责骂盘问是少不了了。

轻悠悠叹了口气,他一下子睡倒下去,枕着软榻上的抱枕,百无聊赖。

忽然飘来了一股药味,他吸了吸鼻子,渐渐地觉得更加浓郁了一些,便又从软榻上坐起来,擡眸见着了一位鬼侍端着白瓷碗过来,走到软榻边将药碗给他呈了上来。

他没有立刻接,那鬼侍便催促他:“大人说,这是养护灵识海和心脉的药,您一定要喝的。”

他便端过来仰头喝完,很苦,皱了一下眉头又将碗搁了回去。那个鬼侍偷偷瞄了他几眼又极快地装作正常,但探究的意味还是难以掩饰,令他不能忽略。

他喝完了药,段容却没有立刻离开长信宫,转而道:“大人说,您待在长信宫无聊,让小的来陪您聊天解闷。”

“真的?”眸光亮了亮,他往软榻边上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道,“那你坐。”

段容一噎,急忙拨浪鼓摇头,去搬了根凳子坐在他对面,默默捏了把汗,这里可是长信宫,不是能乱来的地方。

鬼神殊途,他到冥地来,还担心会遭到一些恶意,好在孟往给他选的这个小鬼侍看起来心思单纯,相处起来很舒心。

当然段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好奇,径直向他投去了赞叹的眼神:“您还是大人带回长信宫的第一个。”

“长信宫……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大人的寝宫。”

言外之意:是正宫。

“……那他平日里都这么忙吗?”

段容点头:“大人日理万机,轮回司事务繁杂又敏感,不容差池。”

孟往跟他提起过轮回司的事,但也仅有只言片语,比如他知道是孟往真正选择了死亡,但这句话深奥难懂,再难理解更多了。

他不懂轮回司,只是私心里觉得这里埋葬着伤亡,有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道理。

……

见他默不作声,一副幽哀的样子,又过问了自家大人是否忙碌,段容便猜测是他想见自家大人了。可这也不是他能够拿主意的,只好想办法安慰他。

“您别伤怀,虽然目前大人无暇分身,但大人对您的好那是有目共睹,绝无仅有,非同寻常!”

他擡眸看他,无声地询问。

段容便掰着手指给他数:“冥地不知道有多少想接近大人的,大人都不曾多看一眼,从来没有像待您这样上心的。还有,要给整个轮回司域内换气,这可不是小工程,需轮回眼众阴阳执事合力维持。”

这个,他猜得到,若真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改变冥地的极阴之气,那神仙岂不是便可随心出入冥府?这不可能。他待在冥府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换气不能够维持太久。

但……诶等等?

他突然回味过来,既然孟往为他开了整个轮回眼,这可不是小事,那岂不是意味着……人尽皆知?

那他算什么?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
***

轮回司忌狱鲜少这样人满为患过,但不是生灵,是死魂灵。从宿山山底追尾过来的死魂灵全部被俘获,企图偷渡过轮回司的死魂灵也一批接着一批,就在方才,还浩浩荡荡地游荡过来一队。

要想偷渡绝无可能,若是初犯尚可理解为试探,而如今他完全可以将这看做是,来自息宿的挑衅。

宿山都没了,还这么放肆。

“大人,我们派去的追兵来言,息宿和文起二人都已经赶往人间避难,具体位置应该是在京都一带。”

“继续追。”

他本以为宿山就是最大的死魂灵炼护厂,可如今看来却不是。息宿尚有底牌,绝不可能就此收手,更何况还与文起狼狈为奸,此事不解,他心难安。

纵算息宿是由死魂灵复生过来,天生擅长控死灵,可毕竟天下死魂灵争夺者众多,抢都抢不过来,怎么就偏能让息宿牢牢捏住这么多?

不知这些死魂灵有些什么来历。

他离了忌狱,又踏进了议事的正殿,一路上的鬼卒纷纷端肃拜礼。

天色渐渐晚了,冥地的夜晚寂落寒凉。

梁不换过来禀了一句:“大人,冥王爷传话,望大人前往森罗殿一叙。”

“没空。”他一连换了好几本折子,头也不擡,漠然道。他不动脑子都知道冥王这家伙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打听些稀奇事。

今日被呈上来给他批阅的折子格外多,他随便翻了一沓,往旁边一推便再没了继续批下去的动力。

“都扔了。”他一挥手,冷着脸令道,“往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折子,不必呈上来了。”殿内的小侍只好依言照做,不敢惹怒了主人。

宫灯燃起火光,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冥月如血,与人间月大不相同,总令人心生畏惧,仿佛一定要充斥着无尽血色,才配得上冥地阴间。

倾泻的赤红月光染尽霜天,阴风从敞开的窗户涤荡进来,他感到冷。殿中时常备着他的衣服,他刚想唤梁不换去取,便有人从身后给他搭上了一件大氅。

愕然一瞬,他擡手抚了一下大氅襟边垂下来的琉璃珠冰丝流苏,轻轻回眸,裘领上的软绒抚过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