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第2页)

“反正该剁手的都剁了,该报的仇都报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孟往挑眉不屑:“这么说,王爷竟是来给煊族当说客的?”

他额角妖红的彼岸花胎记直蔓至眼尾,烈如火。“煊族好歹是鬼界高门、元鬼第一族,纵使在落河之乱中受创,毕竟时隔多年,早已恢复元气。你是人鬼之中当之无愧的王者,鬼门众生皆敬畏你,你们修好是天经地义。”

“不过这是你的事,在你又不在我。”他又把孟往搁在桌案上的那本折子拿回来,打开扫了一眼,“这可是个好机会,孟大人要自己想清楚了。”

鬼族势力错综复杂,元鬼与人鬼虽然共处,总归有着隔阂。这些元鬼心气高得很,向来看不上人鬼,故而自古以来人鬼一直地位卑下,又因着上古时期人与鬼的对立,对人鬼便又多了偏见。

这样的情况有两个转折,一是他以人鬼的身份权重冥府,二是临桑终战乱,人与鬼之间的对立宣布告终。

虽然这样的情况好转了,但旧有的鸿沟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的。故而这些元鬼大家,虽然迫于威势不得不服从与他,但心底却总有那么点膈应。也有将轻视表现得较为明显的,譬如尸族。

但煊族提出修好,他答应下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从短暂来看。

只是……他也膈应。

“我会考虑。”

冥王自然是希望他能答应的,应下来便等于他松了对元鬼的钳制,众族可以宽心一些,冥王也就不用顶着两边的压力。

似乎没什么事了,见不着孟往藏的娇,他虽然此行不欢,但也心知孟往不会透露更多,便打算离开轮回司。

离开之前多感慨了几句:“听说你此次误入杀生盘,差点失了丝缕的魂魄,这种失神的感觉,是不是很久违呀?你的魂魄,当真是多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灵魂赌约里赢下来的,若非临——”

“王爷!”一本折子啪地被甩在桌案上,孟往凉飕飕地盯了他一眼,一字一顿,“慎言。”

月余川咽下最后一口橘子,侧耳。

冥王抱臂,被他突如其来的警告弄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慎言的,又不是没聊过?

他们默不作声地盯着对方,各怀所思。本打算离开的冥王忽然又有了兴趣,折了几步回来,案头的醉红珊瑚笔搁上搁着笔,他提起一支,在纸上落了几个字,故意道:“天下间道者众多,但道法精妙至能与天道对话的没有几个,你极y——”

“梁不换,送客!”
孟往忍无可忍,冥王枉顾他的警告,非要这时候提这些旧事,休怪他翻脸无情。

冥王不为所动:“他们都说你极擅祭舞,毕竟是d——”

“王爷,请吧。”

得到命令的梁不换客客气气地要请冥王出门,冥王搁下笔,目光一下子被桌案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那被剥成了花的橘子皮。浅淡的橘皮香清新,勾起微微回苦。

一切都了然。

眸华胜血,他颇有意味地朝屏风的方向瞟了一眼,笑得张扬:“你的小美人,未免也太怕生了些。”

……

月余川躲在屏风之后,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了去。孟往认不出他临桑的身份,但冥王就不一样了,这个他曾经最大的敌人,他们自然是见过的,故而不敢见他。怕生,怎么可能,就没有他怕的生。

孟往滴水不漏,他们相处这么久,从未听他提及过他自己的旧事,什么落河之乱、灵魂赌约,竟还是靠冥王漏水漏出来的。

冥王有意无意间提起这些旧事,孟往举止之间的阻扰隐藏之意明显,分明是不愿意让他知晓。

距离孟往的秘密近在咫尺而不可得,他再怎么不喜随意打探别人,也还是禁不住心痒。

待冥王走了,他才从屏风后转出来走到孟往身边,垂眸看见了那张冥王写字的纸,上面歪歪扭扭有几个字,看不太清,他只好将那张纸拿起来透着光细看。

这真真是鬼画符,潦草得不成字形,他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半是笃定半是猜测道:“鬼……又笑?”

“……鬼见笑。”孟往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鬼见笑?那是什么东西?”

鬼见笑,荼蘼了。

那是鬼门众生送他的美称,月余川说他是个东西,孟往有些不悦,但也没心情跟他解释,索性保持了自己沉默是金的一贯作风。

见他如此,心知是自己说得不对,他把纸搁回去,再一次试探道:“那……不是个东西?”

“……”

孟往不答,也不说这到底是不是个东西,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只好作罢,大不了可以找个机会问问段容。

他拉着脸色不好的孟往坐下来,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塞到他手里,轻轻摇了摇他:“你剥个橘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