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第2页)

“我听说,那个含烟院的头牌姑娘血溅高门华堂,她怎么了?”

他对人间事从来不怎么上心,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他附身过这个姑娘的猫。她是那只猫儿的女主人,名唤“合欢”。

虽然南朝献降了,但毕竟江南繁华,系天下财赋重地,没怎么受到波及,没过多久便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无比绮丽。

而那些秦淮八院的女子,不被历史所铭记,只是供人取乐的美貌玩物罢了,连血洗的必要都没有。

但当年却惹起风云一片。

“那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子。”月余川回忆着,叹道,“她虽然身在青楼,但性子却高洁非常……似乎跟一位姓崔的男子情投意合,那崔姓男子在朝为官,属于主战一派,主动请缨愿出战北伐。

可惜当时朝中佞臣当道,主和的言论呼声一片,高位者又软弱无能,只知沉溺酒色。后来北朝一举攻进江南腹地,偌大的南朝竟毫无招架之力。

主战派虽有报国之志,有许国之心,无奈报国无门。在国破之日那个崔姓男子率军死守,最后战死城门之下了。”

要说这天下,从来与红颜无关,尤其是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倚楼卖笑,只管使尽浑身解数哄人开心。繁盛也好,衰亡也罢,好似都与她们无关。

家亡国破之时,还唱着那淫词艳曲,靡靡之音。恁地无情无义。

“再后来新朝建立,秦淮八院的女子本就艳名远播,时常出入各种筵席表演歌舞助兴。有一次新朝某位高门权贵于府内设宴,那位权贵正是因为背叛南朝投敌献降才得以晋升朝堂新贵。合欢舞后为他侑酒,但她在酒里藏了毒。出了人命,她一介烟花女子,必死。”

“后来我听说,当日筵席之上,众人无礼地调笑,她只是一笑而过。后来事发,她脱身不得,以南朝遗民的身份当堂自陈,咒骂叛国逆徒,府兵要取她性命,她不愿受辱,便自戕了。”
都说美人误国,红颜祸水,从来没有人在乎她们为什么会成为祸水。身居高位者需要一种替罪羊,来作为一个令人无法辩驳的失败借口。

青楼女子只在床上有情,虚情假意,花言巧语。她跳最美的舞,喝最辣的酒,藏最烈的毒,说一句此身幸可全忠骨。

“反正后来,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最后跟她一样,秦淮八院中有不少女子都以各自的方式殉国了。要我看,她们比许多自诩高贵的人更高贵。”

这话太过于简略,听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完全不知这些女子在破国之后经历怎样的斗争,最终身死。但仔细一想又合该如此,她们人微言轻,身贱如蝼蚁,无力抵抗,早被历史的洪流洗刷得不见踪影。

只留了个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罪名。

……

月色如纱,天色再一次黯淡了下来,孟往神飘天外,喃喃低语一句:“秦淮八院的女子,的确是各有各的好。”

但……商女的名字?

商女这两个字俨然已经成为了不思国恨而醉生梦死的骂名。

这种骂名过于单薄,单薄到不能彻彻底底地吐露那些有志之士的拳拳赤子之心;又过于沉重,沉重得压垮了一些女子本就单薄的身躯。

“你在想商女吧?”月余川很轻易地读懂了他的心思,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