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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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又来寻他们了,这还是自他被赐婚后头一次来宅子里找他们。不过眼下孟往跟息宿文起的战争已经打起来了,孟往忙得不可开交,好在这一天没有外出理事,才能寻得到人。

在朝颜节的时候孟往才刚见过黎棠,还没弄明白黎棠跟四合宝珠有什么干系。重新见到他,孟往满腹疑问,月余川倒是惊喜得很,定要让人从酒窖中取一坛好酒来跟黎棠叙旧。

他俩喝酒也不用酒杯了,都用碗盛了,大碗大碗地喝,豪迈得很。月余川一边倒满两碗酒,一边询问道:“上次你派人递了封信来,也没说个清楚。我见你又消瘦了,出了什么事?不顺心?”

“有什么不顺心的。”黎棠闷了一大口酒。

“还说没有,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

眼见瞒不过,黎棠自个儿心里也闷得苦,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一会儿也就一股脑全吐了,原来他这些年执意要去翊灵书院求学,一半是因为真心向文道,一半是为了逃避家族。在书香清净之地,焚香读书,雕琢辞令,至少可以短暂地忘却不绝的烦恼。

后来他的父亲庄平侯黎缨要为他在朝中安排职位,他再怎么不乐意也挣不开世子的使命。只好借口想通过科举来入仕,来拖一拖时间。

再后来跟宁澜郡主有了婚约,连科举也不成了,他未来郡马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再参加科举,要避嫌的。到了如今,也只得遵从家中安排入仕,别无选择。

但他从来不适应官场上的那一套,甚至谈得上厌恶。每每踏进朝廷都好像跌入了一个大染缸,被这缸染料染得五颜六色,面目全非,全然辨不清自己本来的面目。

……

“世人费尽心机,多得是贪求名利富贵的,就好像有了这些,就什么都能办到一般。若按照这个标准来,我从一出生,就已经赢了吧,还应该有什么不满足的?”

“月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黎棠说的这些苦恼,月余川自己也猜到了,这人啊就是各有各的烦恼,就算是皇帝那也不见得是自在快活。这皇城之中的权势富贵,就没有真正轻松的,但有的人乐得如此,也擅长如此,因此不将这看做樊笼,但显然黎棠不行。

更何况黎棠才被赐婚不久,连自己心仪的对象都还没有缘分遇见,就多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未婚妻。宁澜郡主毕竟出身皇家,一旦与皇室沾亲带故,要再从中抽身更是难如登天。

不,他本就是逃不开的。庄平侯位列整个王朝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黎棠作为世子,从一出生,这泼天的权势富贵便要与家族门楣共生。

……

“你说的这些,我理解,但终究帮不了你什么。”月余川跟他碰了碰酒碗,试图劝慰道,“不过你若是想喝酒了,到我这里来,管饱!”

黎棠禁不住笑出声来,仰头饮尽一碗酒,算是接受了月余川的提议。月余川身上有着江湖游侠的气质,又是真性情的,令人感受不到半点京都里惯常的机心算计,纯粹得令人惊奇。

可他又不是不谙世事的那种单纯,而是洗尽铅华,惯看人世悲喜后的洞然脱俗。仿佛将所有美好的品质都凝结在了一身,超然得不似凡人。

“诶,月大哥,那你……有没有什么烦恼?”

“有啊!”月余川也不瞒他,趁着孟往还在屋子里处理公事,索性跟黎棠说道说道。便压低了声线,说悄悄话一般:“我有个很崇拜的人,但是吧……他跟你孟大哥不太对付,有点仇怨,怎么也调解不了,一定要喊杀喊打的。”

“情敌?”

“啊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我对那人半分爱慕也没有,只是单纯的崇拜,他们不是情敌。”

黎棠哑然,乍一听,还以为是白月光跟朱砂痣间的决斗,可不管怎样,月余川处在中间都很难办,左右不是人。难怪今日见月余川也似有郁色。

黎棠不解:“那他们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非要闹成这样?”

月余川眨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我也不知道啊……”

黎棠梗塞,他还以为月余川快活似神仙,原来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也是有苦楚的,做人实在是难。

他们两个借酒消愁,在园中树下你一碗我一碗,哔哔叭叭没完没了,屋中的孟往还在加急处理公务……

“大人,按照您得来的消息,这四合宝珠应该被藏匿在错觉寺之中,可这个位置……若是我们强行靠近和夺取,只怕会惊动文起息宿,到时候肯定要受到阻挠,免不得还要再争夺一番。”

孟往满心阴郁,在朝颜节上好不容易得来了四合宝珠的消息,可宝珠竟然在错觉寺,这到底是不是巧合?本以为得来了四合宝珠便能动手去解决蝎血封印,没想到却还差了一招。

吕黯分析得对,文起息宿定然将他的一动一静都盯得死死的,若是直接上错觉寺寻找宝珠,免不得打草惊蛇,到时候若是不慎让四合宝珠被对方得了去,更是有苦说不出。可他时间已经不多了,万不可拖延到燕煌死魂灵完全吸足凡人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