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孟大人，请。”

孟往又一次踏足了暮林公馆，这个公馆坐落在天陲野郊区的原野，是常用的谈判的地方。

上一次来是他约了阿修罗右护法，这一次来当然也是谈判，但却是天庭约了他。约他的是谁，是宫旭。

是正儿八经的军事谈判，他走到谈判室的门边，隔着一道门，忽然便顿住了，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眼中已经笼上了沉郁之色，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这道门推开。

他不该来见宫旭的，自大行祭坛火祭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但那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让他们多年来的情分连同他自己一起葬在了那一片火海。

百万年了，他们一个毫无疑问地登上了神族帝位，一个摸爬滚打成为了鬼族的权臣，从此互不相关。

接到天庭的谈判贴，他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可是他没有那么多选择，若是同意还尚有一点其余的可能，若是拒绝恐怕天庭便会直接打过来，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

如今相见，跟当年的情况也没什么两样，其实也还是要不要除掉他的问题。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孟大人，请吧。”

他迟迟不动作，仙家的神官开始催促他了，他沉眸一凛，近乎于破罐子破摔似的推门而入。

谈判桌另一方的帝君从沉思中惊醒，蓦然转身，隔着谈判桌，他们遥遥相对。

说体面，分明又令人感到潦草和仓促；说不得体，又分明是在这般正式的场合。以至于故人相见，一时间里谁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相对望，默然无言。

连称呼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从前的时候，孟往闯王帐从来不需要通传，这不止是大祭司的权威，也是首领默许的特权。

也是忽然觉得，从前闯王帐的场景竟然跟如今有相似之处，只不过，那时的他自然而放肆，向来恪守礼法的大祭司在首领的地盘却无拘无束。

而闯进来的是谁，宫旭不用看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位，但他还是会从繁重的政务中分一分神，擡眸去看人。

『“哥。”

“——虞弟。”』

“元帝陛下。”

“——孟大人。”

***

五重天——

群山叠翠，静谧无声，山谷间毫无生机，一派死寂之色。众山环绕着一汪冰湖，坚冰弥散着无尽的寒气，澄亮冰面上卧着一只彩翎神鸟，沉睡着，一动不动，好似已经丧失了生命力。

冰湖之上的半空悬浮着一方棺椁，白玉镶金，镂刻着繁复精美的图纹，昭彰着棺椁主人的崇高地位。

好似骤逢春暖，千百年来的坚冰奇迹般地开始冰裂，融化，淌成一湖春水……

沉卧在湖面的神鸟好似被这一动静所惊醒了，伏在半融的一块冰面上慢慢睁开了眼，随即扑棱了几下翅膀伸展开来。

寒冰渐消，幽暗的湖底暗流涌动，竟汇聚出点点光晕，升腾、涌动、复苏……

光色自湖底而上，自湖面的冰缝中照射开来，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几处光雾。

若是有人在此细看，必能发现，这原来并不是普通的光雾，而是魂魄。只是奇怪，它并没有正常魂魄应有的三魂七魄，而只有二魂七魄，不知为何少去了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