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第2页)

冥王热衷于将至高无上之者拉下高台,也乐于玩弄人心。即使落河之乱使得整个冥府动荡不安,他也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一场场打闹,像在欣赏一折又一折耐人寻味的戏。

元鬼排挤,人鬼唾弃,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管不顾,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和信赖。

倒有一个姬名山对他礼遇有加,但姬名山却是燕煌之战的主谋,他做不到……去选择一个血海深仇的敌人来倚仗。

因此只能步步谋权,别无选择。

也是忽然觉得,这个不幸的少年与曾经的自己是何其相似,一个是堕落的大祭司,一个是陨落的神明。

如果有可能,他应该是愿意……去庇护他的。

他们的合作,除却利益,倒真能谈上几分怜悯。

叹息无声,回忆到了尽头,他收回心神,怅然:

“他叫……什么名字?”

“顾长年。”

……

“谁?”

月余川突然冒了出来,脸上写满疑惑,追问道:“顾长年,他是谁?”

而孟往和吕黯为他所惊。

月余川倒不是故意要听他们讲话,只是殿中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他以为他们已经将事情谈完了,故而突然出现,哪知道便听见了这么几句,听见孟往忽然出声询问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是好奇心作祟,认为这个时候出现的人物都应该很重要,因此固执地想弄清楚。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想知道这个顾长年跟孟往是什么关系——凭直觉,不一般。

“你喝酒了?”而孟往反问,风马牛不及。

孟往坐在美人榻的一侧,他过去坐在孟往身边,往人家肩上蹭,声音懒懒的,带着醉意,承认道:“喝了一点儿,就一点儿……”

椒浆桂酒,佳酿酒香入鼻,孟往偏头瞧他,脸颊蹭过柔顺的头发,挠出浅浅的痒。而月余川也正擡眸瞧他,目光相对。

或许是饮过酒的缘故,眼波流转,眸光潋滟,比平日更要惹人几分。分明是他自己有些醉了,却还要来迷醉别人。

孟往擡手轻轻拍了拍他脸颊,月余川左右晃了晃脑袋,往他脖颈间蹭。温热的呼吸扑洒在颈间,又痒又麻,他连忙将烦人的狗东西推开。

应该是花酿,酒香清冽好闻,而男人眸中染上了酒后的迷蒙,他本就生得艳色,靡颜腻理,如今愈发显得多情而含春,像林间诱人的蜜果。而孟往看在眼里,猜测他应该不止是喝了一点,他酒量向来很好,一星半点可不至于这样。

……

月余川被他推开,只好坐正,拉住他仔细打量——

一袭帝释青长衣,外边挽着半身雪狐裘;长发半束,单耳戴着冷银耳骨链。眉目间仍旧是一贯的清寒之色,又似含愁,又似藏锋。

他刚想开口赞叹人家的美貌和气度,转眼又注意到孟往今日这身衣服是半高领的,将白皙修美的脖颈掩了一半。他动了动唇又很快闭嘴了,很轻易地猜到了孟往的目的,是要将脖颈间的暧昧红痕遮住。

他只好跳过赞美,径直埋怨:“你又惹事了?”

“什么?”孟往莫名其妙。

月余川闷了口气,只好将事情阐明了,这也正是他此番来的另一个目的,因为莫及城查到了些事——有不明势力在打探孟往。

他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给孟往,并且着重强调了对方的神秘和奇怪,要孟往好好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敌人。

而孟往不当回事,哂笑了声,淡然道:“打探我的多得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为什么?”月余川蹙紧眉头,郁闷不已。

孟往不在乎这种事,但他却敏感得很,自轮回司政变之后,孟往待在天陲野,因着势弱和美貌的缘故,和其他方相会谈出现过好几次被觊觎和戏弄之事。

而他关注孟往的动向,每每得知有这种事,便会派人去将孟往与何人会谈查出来,然后悄悄去暴揍一顿。

但为什么孟往如此惹人喜欢遭人觊觎,不止是因着容色,没有这么简单。

……

他来之后吕黯便乖觉地退下了,殿中又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抿了抿朱唇,嘴唇却又泛起丝丝的疼,是昨夜被孟往咬伤的。也就是这样的疼,愈发令人烦闷起来,他一下拉住孟往的胳膊,盯着人撒泼:“以前,是不是也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欺负你?”

孟往一怔,随后了然,月余川断然是被有人刺探自己一事给刺激了,并且由此联想到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又喝多了酒,断然要丧失一些理智。

他轻微地凝了凝眉头,不哀伤却自显薄愁,仍旧是淡淡的,说道:“你也是极命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极阴或极阳的根骨有着怎样的作用?”

月余川眸光愈发地沉,他当然知道,阳向极阳,阴向极阴。鬼都属于阴,只是阴的程度不同;神仙都属于阳,亦是程度不同。

阳体之人对极阳天生便有着无穷的向往,而鬼也是一样的,极阴对他们来说是无法避免的吸引。

但不同的是,鬼的成分比神仙复杂得太多,心性之中也多了许多阴暗,故而极阴对众鬼的吸引不止是潜在的,更是外显出来的诱惑。

极致阴体的味道,惹人肖想、勾魂夺魄……

再加上孟往的长相,清冷又带着几分阴柔,这不是上古人族所青睐的样貌,但却是鬼族偏爱的类型。

从体质到相貌,孟往无一不招人。

而月余川为此心生恶气,拽着人不停摇晃不肯撒手,连声质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被许多狗东西纠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招他们,你只能招我……”

孟往被晃得头昏眼花,对月余川的撒泼行为表示无奈,但对一个醉酒撒酒疯的人又毫无办法。只得出手阻止他,好歹解救一下自己。

而月余川仍旧在气头上,拼着酒意,添了莽撞和冲动,一拍大腿便道:“你,跟我成婚。”

话音刚落,才猛然惊觉自己语气太强硬了,连忙顺了顺孟往的头发,软了软语气换句话说:“大祭司,请跟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