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其七

沧澜·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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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应了荆玉一声,跟项光之一同再次进了沧澜城内。走之前,项光之还特地叮嘱了何必一句:“阿必,这位道友就拜托你了。”

“放心。”

何必回答得温温柔柔,丝毫看不出冷淡,项光之这才点点头,满意离去。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荆小情,还有这个黑发黑眼的青年。

荆小情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

被便宜师父点了名的何必,在其他三人离开的瞬间就冷下了脸,与方才的温顺截然不同。看得荆小情寒毛瞬间竖起。

……不好!

何必朝着荆小情一步、一步地走来,周遭骤然降下威压。

他的每一步都走在荆小情的心尖上,每一步都在她的心脏里引发一次山崩海啸。荆小情愣愣地看着何必,她面上不显,却没有人知道她的脑海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人……就是何必。

《实录》的作者,她曾经以为名不见经传的医修。

天仙楼的东家,冉天宗的宗主。

她父母、她师父的旧友。

原来,他们都是一个人。

自始至终。

身份可以作假,肉身可以重塑,气质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眼神和习惯绝对是难以抹灭的。

尽管遇见何必后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荆小情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人,就是她在天仙楼遇到的“先生”。

只因何必与项光之的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明显到,只要见过两人,就能立刻分辨出来。

荆小情咬紧牙关,被欺骗的痛恨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他根本就不是项光之,根本就不是她的生父。

什么与她失散了十年思念成疾,什么便宜师父毁了他的双足,废了他的武功。

……都是假的。

正因为何必是项光之的身边人,是他的朋友,所以放眼整个玄门,只有何必才知道项光之真的已经死了,他便可以利用他的死,去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

——他在骗她。

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她。

他骗得她好苦。

心脏就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撕扯着,将那并不坚硬的外壳剥下,露出其中血淋淋的内里。伤处硬生生地痛着,痛得荆小情的胃部又一次痉挛。

汗液顺着她的额头滑下。

她的父亲和母亲,早就已经死在了当初的那片尸山血海中。她竟然将魔修的鬼话信以为真,认贼作父,还怀疑……还怀疑便宜师父当年真的对无辜旁人做出过分的事。

荆小情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项光之柳如烟也好,荆玉也好,他们都是名满天下的正道大能,嫉恶如仇。

他们又怎么会容忍何必一个邪魔外道留在身边?!

“喂,你可看见了?”

何必缓慢踱步到荆小情的身前,他的身高同梁思思差不多,可流露出的眼神,却像是站在高处俯视着她。

这种带着傲慢与冷漠的腔调让荆小情下意识地觉得恶心,可她并不想在何必面前落了下风——尽管这只是梁思思的梦境与记忆。

荆小情没好气道:“看见什么?”

“那一对呀。”他呵呵地笑了两声,顺手往三人离开的方向一指,却叫荆小情毛骨悚然。

离得近了,荆小情才发现,何必的皮肤非常之白,甚至可以说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他的手指骨节修长,却细得像是骷髅一样。

如果说陆柒月是病弱,那么何必就是病态了。光是这个骨节就骇人得很。

荆小情暂时还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冷淡道:“看到了,剑圣项光之与女侠柳如烟,佳偶天成,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