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会内阁
六天后,正月初十,天夏署州岐燕郡招春县。
署州属天夏南部一州,由州治署州城和桂鱼、岐燕、平波三郡组成。其中东南边的桂鱼郡最大,也最为穷困,西边的岐燕郡与岐州接壤,最是繁华。
安静的小茶楼里,唯一一间上品房中。
镂金小方炉里熏香缭绕,搭在架上的湿毛巾升着热气,水滴滴答滴答落下,在地板上的软毯里晕开了一团深色。
面容清秀的男孩躺在床上,坐在床边的圣会长老会二长老一只手轻轻搭在男孩额上。
片刻后,二长老收回手,转头对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寒燚太上缓缓说道:“太上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不可以吗?”突然出现的太上注视着沉睡中的男孩,淡淡道,“我原以为,你们做事不会如此别扭。”
二长老转身望着太上,声音沉稳:“如果什么事都在计划之中,那也太无趣了,对你而言,多等几年又何妨。”
“我很不高兴。”太上上前俯身查看男孩。
“我们已经完成约定展开阵法了,”二长老注视着太上,“天武已死,如果你依旧愤怒,可以选择杀了我。”
太上看向他,缓缓摇头。
二长老低下头,不再说话。
太上起身走到屋门前,道:“我该回了。你们已经让他降临的状态不完整,如果后面还有妄动,”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滞,刚还在滴水的毛巾立刻干燥卷曲,二长老脸色猛然苍白,浑身颤抖,身上有热气迅速升腾,面容痛苦到近乎扭曲。
“你们就该奉死了。”
太上一步踏出,消失不见,房间迅速恢复正常,颤抖不止的二长老跌倒在地,眼里弥漫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与此同时,在这间上品房旁边的另一间房内,包括郇羞在内共有七人。六男一女,或站或坐,或绫罗绸缎,或麻衣布冠。
“一切妥当,朝议当始。”
七人之中唯一的女性,淡妆白袍、眉眼英气的年轻女子——素宣鱼最先开口,她环顾众人,声音清冷:“诸位,花人天与大长老叛逃,使我天降大计几近失败。幸得长老会临阵授机,诸位同僚戮力同心,才能力挽狂澜,救回寒燚。然寒燚虽已在我会,但叛逆与天夏朝廷皆注视着此地,此正是艰难时局。眼下更需谋划,如何送寒燚安全离开,还请诸位协思共议。”
“那在下便抛砖引玉了。”站在素宣鱼左手边第二位的蓝袍中年人——景宇向众人行礼,而后正色道,“今日距天降,已去六日,长久以来,天夏朝廷疲于东边战事,此次天降引起地动,他们主要精力也放在救治灾民上,无力调遣大军封锁州界。
朝廷钦办大臣是郭国公熊耿,预估正月十六到署州。我认为,寒燚撤退切不可过急,以免留下痕迹,应按照十字式,在正月十五前护送寒燚离开署州。”
“撤退时间,不妥。”素宣鱼并未表态,站在她右手边第二位的年轻男子——轩轲彤立刻提出异议,声音略微激动,“天降阵法动静如此之大,拥有天地仪的朝府定会知晓!那位罗曼尊者不是常人,我们先前虽凭盟约让朝府同各大国派出了相当一部分封号境修炼者,但据闻部报,罗曼新政大业的左臂右膀北隆列·洛兰乃太平殿殿主!太平殿所属皆草莽,这些人散于四野,充为罗曼手段,此是一变数。我以为,寒燚应立即回到我会清心岛,方为万全之策!”
“罗曼鞭长莫及,多虑了。”坐在素宣鱼对面的布衣无冠老人——文之行淡淡道。
“情况还算尚可,不必急于一时。”坐在素宣鱼右手边面容慈祥的老人——轩轲居诸轻声道。
景宇沉声:“天降之事,朝府远在麦鸣,难有动作,而天夏朝廷与叛逆又不足为虑。我仍提议使用十字式,在正月十五前离开。”
房间里一时安静。
“时间紧迫,诸位没有异议的话,就如此行事吧。”片刻后,坐在文之行左手边的棉衣老者——郇茨点点头。
“景宇掌司的方案也不妥,”素宣鱼忽然摇头,语气平淡,“叛逆并非不足为虑,实际上,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叛逆。”
顿时,房间里响起几道不屑的笑声。
景宇轻笑:“叛逆虽有几分力量,但多年龟缩星陆,近年更是被我们逐步蚕食。一个左花枝,孤木难支,成不了气候。”
素宣鱼只是摇摇头,看向站在她左手边靠墙的郇羞:“郇首座。”
“在呢在呢。”正在摸鱼的郇羞打着哈欠举手。
素宣鱼继续道:“因庄首座在牵制天机山,难以脱身。故此次内阁朝议由郇首座暂代庄首座。郇首座,您可以开始了。”
“明白明白,”郇羞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举高挥了挥,“我挑重要的部分说。”
“一、确定花人天叛逃后联合了叛逆。
二、叛逆弦部的左花枝消失不见,现在仍不能确定他的行踪。
三、据闻、军两部情报,叛逆弦部的三把手‘满江红’徐淡钥已进入夏陆,负责牵制他的两位军部执事生死不知。”
说完,郇羞将自己手中的情报分发给众人。
素宣鱼环顾众人,表情严肃:“一直以来,我们对叛逆都太过轻视了。我可以确定地告诉各位,花人天已和叛逆联合,且向叛逆出卖了我会情报。那位富以智谋著称的叛逆教主,已经掌握了十字式,并正在推敲我们下一步的选择。天部计算,若仍然使用十字式,那么叛逆将有七成可能性在天夏境内拦下我们。与其赌徒一般将希望压在剩下三成,我们不如换一种全新方法,让叛逆拦下我们的可能性变成零。所以这次的行动,”
素宣鱼深吸口气,直视前方,道:“我提议使用,百曲式。”
房间里彻底安静,所有人都对她投去震惊的目光。
她只是挺着腰杆立在那,眼神执拗,直视前方。
文之行抬头看着她,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振臂疾呼的固执男人。
“百曲式。当年素东门掌司在内阁提了十年都未能获准,之后他更是直言没有百曲式,天降就不能成功。但现在呢?历史可以证明,事实摆在眼前,十字式才更适合圣会。素宣鱼首席掌司,你难道不认同吗?”文之行声音平淡,目光逐渐锐利,像是苍老的鹰缓缓展翅。
“我不否认十字式带给我们的成功,但现在十字式已经泄露,我们必须要有改变。”素宣鱼不为所动,声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