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神乍与火涌
“不可出场地、不敌可认负，你们……点到为止。”嘈杂的静场西边廊道小亭前，黛眉紧蹙的王奴娇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终究是没有再多做劝告。
契约就是契约，无论是财产的还是比武的，只要签署了，那在朝廷层面它就有了律文意义，不是一二人能够解除的。
林珏与周羽一人持枪一人按刀，对视一眼便转身拉开距离，皆没有多余表情。
这是多大仇啊。
王奴娇轻叹，在她心中，两人都是内武堂的天之骄子，何至于到这般地步！愈这般想，她这心里就愈难受，耳边的学子吵闹声就愈大，终是耐不住爆发了。
“噤声！”
明显用上内力的呵斥震下了廊道翘角飞檐上的浮灰，也让挤在廊道上的学子们骤然安静。
随着她冷眼扫过，这些学子忙低头作揖，声喏喏：
“见过王博士。”
“见过王博士。”
“王博士……”
王奴娇环顾众学子，负手冷声：“有课业者立刻回堂！明日若有先生讲师报缺课，别怪本博士不通人情！都听明白了！”
挤满廊道的学子们立刻变得躁动，有不少人连忙逃向学堂，剩下的学子也都闭口垂目，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期待
一通呵斥，耳边清静，心火也消了大半。王奴娇冷脸跺脚，飞身入亭，转身再看，林珏周云已站定对峙，相隔约百步。
瞧局面已不可回转，王奴娇心中可惜，高举右手：“准备！”
林珏做深呼吸，双手紧握鹤颈，上身微压，漆黑瞳孔映出远处人影。
周羽嘴角噙笑，右手拔出虎头长刀，左手轻按铜装刀鞘，军械漆面护臂反射着阳光。
全场百十来位学子挤在廊道上，睁大了眼睛紧盯场内，生怕错过了这次来得奇怪的比武。
廊道边缘，面无表情的胡展甫抱胸而立，身周三步之内无人迹。
王奴娇近处，李溪沙美目落在林珏身上，眼中紧张不能掩饰。
她身边，米禾默默注视林珏，准备记忆。
“开始！”
众人一瞬屏息。
林珏川宫水滴猛然旋转，泵出无尽力量源源不断涌入四肢百骸，驱使他第一时刻高速前冲。
周羽心天门宗师大圆满境界的内力轰鸣，单手持刀屹立，竟是不前不退，等他来攻。
林珏心中微讶，动作并不停下。燚瞳释放，漆黑瞳孔浮现血红色破碎图案，听寂开启，周羽体内血液与内力流转暴露无二，尽流覆枪，枪刃浮出一抹紫光。
尽流的效果是燃烧敌人内力，敌人闻过或伤过到一定程度都能生效。一上来三个技能就用上两个，林珏渴望战胜周羽的心态不言而喻。
只是奇怪的是，周羽面带微笑，内力平稳运于经脉，似是看不到狂奔而来的林珏一般。
管你要做什么，刺中就赢了！
终于冲到周羽近前，林珏猛停出枪，直刺头颅。
当旗枪法第三式?点梅。
周羽立刻偏头，右臂灌注内力，长刀上撩格开枪刃。林珏单手握枪吃不住力，顺势抬枪，原地旋身站定再发力下劈，精铁枪身呜呜作响，直劈向周羽面门。
而周羽也顺势侧身躲开这一劈，同时持刀下斩，铭刻阵法的法器长刀砍向鹤颈。
铛！
长刀与长枪相交，迸出余音不绝的金铁脆鸣。
周羽与林珏对视，前者瞳孔忍不住微微一缩。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眼里的破碎图案是什么东西？
“嘿！”
疑惑只是一念闪过，周羽没再多想，低喝一声，内力灌注右臂，加力继续下压，似要压枪近身，迫使林珏放弃鹤颈。
林珏立刻明白，踏前一步，重新双手持枪，同时紧握枪尾的右手顺着枪尖下压，来到腰部位置。
紧接着他下身宛若古松深根大地纹丝不动，以腰发力带动手臂，手臂继而引动鹤颈上挑，骤然爆出巨力，周羽长刀下压之势立刻被化解，长刀几乎是立刻就被弹开。
好大的力气，不过我等的就是现在！
周羽冷笑，身虽因吃不住鹤颈力量而后仰，但林珏此时也处于一种无法闪避的状态，他原本按住刀鞘的左手立刻捏碎了什么，猛朝前撒去。
什么东西！
林珏皱眉，长枪忙挥几下，但来不及闪避的身体已然中了招，四肢立像带上沉重镣铐一般难以发力。
力气……被限制了？
他眼中闪过慌乱，不知所以，周羽自不会解释，但看众里的王奴娇却是瞧明白了，眼中惊讶，红唇低呼：“一等月阵镣铐。”
“一等月阵？”她近边的李溪沙神色愈加担忧，“怎还掏出阵法来啦！”
米禾微凝眉：“镣铐是军中专以克制内武者的阵法，可锁中阵者天门内力与四肢百骸。尽管只是一等，一刻时内削一个小境界还是不在话下，麻烦了。”
冷静！冷静！林珏努力保持平静表情，攥紧鹤颈，强压下身体的无力感，稳住心神，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因为周羽的攻势如影而至。
铛！
周羽冷笑着跃步下劈，林珏抬枪横挡，这一次却是他完全接不住长刀，连连后退，周羽乘势劈刀近身。
“小子不是力气大吗！”
铛！
“再接！再接！”
铛！
“再接一刀！”
铛！
周羽眼里燃着热烈光芒，手持内力包裹的虎头长刀，一套军中刀法大开大合，舞得是虎虎生风、浮尘四起，锐利刀芒重如山岳，劈面砸向只能防守的林珏，割得夯土地面迸出道道伤痕。
叮叮叮叮！
连劈不能破防，周羽毫不犹豫转劈为割、撩、斩，刀枪相触之音连绵不绝，林珏勉力格挡，银黑武袍多处撕裂，情势愈来愈险。
“呼！”
“好险！”
“要中……居然又挡了！”
场中羽攻珏守一刻不息，廊道上的学子心神俱被牵引，他们紧盯两人动作，为周羽强攻而惊呼、为林珏挡下而感叹。尊者修为的王奴娇蹙眉观战，也是越看越心惊，她万没想到，两个宗师境小辈的比武竟能如此激烈。他们在比武场上展现出来的素质，绝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而是生长在落日战场上的渴血之花！
“喝！”
林珏再次转枪躲过一记劈面刀，连退数步，晕满紫光的月白枪刃顺势在周羽面前划过，似有微不可查的一缕飘入其鼻翼。
还没到时候吗？
眼睁睁瞧着那缕紫光消失，然周羽体内内力流转却依旧无碍，林珏再次忍下心中可惜，专心于格挡下一次攻击。
寒术，当旗，燚瞳。三个能力里，寒术不便示人；当旗施展不开；燚瞳里，听寂一直保持释放状态，不然他也无法掌握周羽内力流动轨迹、从而进行格挡，神乍精神攻击不知为何失效，尽流一直在释放，但也不知何时作用。
长刀近身，鹤颈难以挥舞，四肢力弱，反击无法奏效。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心态爆炸投子认负，所幸林珏有丰富的被压着打的经验，才不至于直接落败。
但即便如此险境，他神色也尽量保持平静。这是琴柳教他的，战斗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真实想法暴露脸上，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就是此理。
小子还有后手？
见他面不改色，攻势连绵不断的周羽心中疑窦丛生。一者镣铐时限将至，然林珏枪法精湛且熟于战斗，他连番狂攻也只能将其逼退、斩其衣袂，未有战果；二者他为保持短距限制长枪，连续劈砍至此未尝喘息，颓势渐显。
若让其拖过镣铐时限，局势又将翻转。周羽出刀之余分神一瞧，林珏已在不断后退中逼近场地边缘。他心思电转，于今之计，得逼其退无可退，才好一击决胜！
打定主意，他忍住不适，心跳如鼓，提刀再斩。
林珏明白处境，心中焦急，同时他深知自己与周羽连续攻防至此都是强弩之末，一个大胆的计划浮现脑海。
铛！
又是一次横枪挡下劈砍，长刀落在枪身前端，林珏整个身体向左倾倒。
就是现在！
他目光凌然，顺势向左转身奔逃。
想逃？
周羽眼神一狠，拼着狂跳的心脏压力再次力灌长刀，快跑几步追上，奋起再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