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因果不空 (1)(第3页)

孙悟空的人生顺遂到令她无奈,但她终究没再插手什么,只是在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角落里静默的瞧着,任其自由发展。

直到孙悟空因一场酒醉而跑上了三十三天,闹翻了兜率宫后二次反天,玉帝陈兵十万,大军在花果山上方安营扎寨——

她想,终究是捧杀了,然后眼睁睁瞧着他在尽心周全下仍旧首尾难顾,被天庭人马合力拿上了斩妖台。

在‘混沌’的记忆中,骷髅山九十六路魔王随着石记夜袭乾元山时,也是这般携无辜以恃狠绝,只是天庭出师有名,而魔王的手段更显下作。

斩妖台上,玉帝提起三灾,孙悟空懵懂着神色发问,却并非是他将师父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始终牢记着不可露出什么破绽来牵连了师父,而懵懂无知便是最好的挡箭牌。

三灾依令而落时,考虑到玉帝与太上老君为人,为了让孙悟空省些力气,‘混沌’适时出手化解了其中些许的毁灭之力。

不出意料的,孙悟空进了八卦炉里,被烟火熏坏了一双金睛眼,在六丁神火下,袭来的旧时记忆碎片越发的多,尽管不是太过清晰,还是让他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来。

出炉那日,孙悟空一把打翻了丹炉,可在哪吒踏进兜率宫门的那一刻,他偏过脸,挣开了所有人,以平生未有的速度闪出了兜率宫。

本因惊慌夺路而逃的他,在路过四大天王身边时,听见哪吒在高天上高声下令:“四大天王并九曜星君!快!拦住那孙悟空!他往凌霄殿去了!”

是了,不能就这般无名由地走,总要为那诸多不公讨个说法才是。

孙悟空这样想着,一杆神珍铁打得四大天王无踪、九曜星君闭门、星宿无影、河汉无影,直到通明殿里,凌霄殿外,被王灵官拦下,与三十六部雷将斗作一团。

哪吒始终站在殿门处以个压阵的姿态作壁上观,直到他将要突围时,才雷霆之势强行入了战阵,逼得雷部众将不得不退。

“孙悟空,休在此处弄威风,逞凶恶,欺心罔上!”

金箍棒抵着火尖枪上烈烈紫焰,他的心似乎是被针刺了一般,在些微疼痛中,心思道:是了,哪吒是个怜弱的,从来最讲制衡之道。

孙悟空避过了哪吒的眼神,高声道:“天地之间,强者为尊!教那玉帝老儿将凌霄殿让与我坐,他搬出去,此事便算作罢。如若不然,必教这天地不宁,永无清平!”

哪吒忽的笑了,面色却平静得很:“你有何等本事,焉敢欺心为上帝?”

通明殿里的局中人僵持着,大地角落里的旁观者却是直摇头,低语着叹息具为欺心之言,她知晓孙悟空这一番‘强者为尊’之言,一为求个公平,二为断了哪吒那制衡道下的怜弱心;也知晓哪吒一力阻拦,是为不教小猴儿当真出了通明殿闯进凌霄见玉皇——

造反这样事,刀架天子颈与隔一门之距,实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判法。

玉帝下旨派人去请如来佛祖,在如来应下救驾事与佛众们交待时,‘混沌’这里眺望灵山,望尽了接下来五百年雪雨霜风......

五百年磋磨里,哪吒常常变化了形貌掩去气息来看他,孙悟空通过那从不会弯下的脊梁与深埋在眼底从不曾表露半分的自傲认出她来。

有时在她离开后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在某一日里,旧时的记忆却如结冰的泉水化冻一般缓缓冲开了闸门,奔流入海,惹得他越发寡言。

他在想,自己现在到底是谁。直到观音路过五行山时,与他叙话,问他可知悔过,若有悔意,可放他出山秉持修行,再得正果之时的那一刻,他想明白了——

他想自己不论是谁,都不愿以这副世人眼中作孽为祸的面目再见九霄上那个有赫赫威名、为生民立命的哪吒。

他伏首于地,声色虔诚:“弟子知错了,求菩萨指点一条明路,情愿修行。”

大慈大悲活观音合掌念一声弥陀,在半云半雾之中说道:“你既生悔意,待我前去东土唐国寻来取经人,教他救你,你与他做个徒弟,秉持善行,入我佛门,再修正果。”

“弟子愿去!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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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路上,孙悟空尽心竭力的保护着取经僧,奈何取经僧因他过往,总不肯信他,常出言轻他、辱他,初时惹怒了他,他便一纵而去,到至东海与龙王叙了叙旧,纾解了心内不平才折返,怎料这一折返,头上便多出一道见肉生根的紧箍儿来。

自有了这紧箍儿,那取经僧愈发有恃无恐,将偏听偏信之事贯彻到底,几次因无关紧要之事赶他离开。

无奈!无奈!

头一回因白骨精假作凡人被他早早打杀,取经僧误会他几次杀伤凡人,将他赶回到花果山,往日的仙山圣地,如今却变作残垣败景,教他好不心伤,闻四健将谈及事体,知是哪吒暗里保全了山中大半生灵,更加不愿以这副带罪身见到哪吒,于是在他那师弟因取经僧被妖精抓去来请他时,他顺着台阶便下去了。

难取信与僧人,即便多受刁难,总因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被念那紧箍咒,可取经僧一颗向佛求经的真心还能安慰到他,教他心甘情愿地忍受着这黎明前一刻的晦暗。

只是事情有一便有二,因一伙劫财害命的强盗,取经僧二次赶他。好言求了一回,却惹得僧人大念那紧箍咒。

孙悟空不想再惹头疼,便躲在云间思索对策,偏这时教他瞧见了一副熟面孔,在溪边变作他的模样,捧着一碗清水要去和尚面前献殷勤。

此正是猕猴王闻风而动。

孙悟空的灵巧心思转动那一瞬,山涧中花鸟虫鱼虎狼百兽俱都静了,行路的风也止住,正沉思间,忽有一封音书传至耳中,却是老祖须菩提的声音:“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此一言中,他按落云头,一点灵光出手,探明了六耳记忆,知他欲行顶替之事来借路证道,但恐他本事不济,遂不加犹豫地以造作水人一般将自己一抹神念送进去,压抑住了猕猴王脑中神思。

霎时间,两只比照镜子还相似些的孙悟空出现在溪水边上。

孙悟空满意纵起云光,去至南海面见观音,在他抵达南海那一刻,山涧的云雾再一次随风而动。那溪水旁的‘六耳’猴儿勾起唇角纵上云头,在云间观望着底下取经僧两位五大三粗的徒弟,一位寻水不着,干脆在林中打起瞌睡,另一位欲要化斋却无觅处,满脸苦恼之色。

转眼再望,便见取经僧面色苍白,口中还低声骂着:“这八戒,平素总说自己能干,猴子今次走了,他却惫懒,好半晌功夫过去,连水也不曾打来一碗。”

值此时节,‘六耳’捧水按落云头,弯曲双膝跪在取经僧脚边:“师父,没有了老孙,你就连水也喝不上了。我这里一杯好凉水,师父吃了解解暑气消消渴,我再去化斋你吃。”

出家人难打妄语,说出去的话便如覆水难收,且他这番神色语气虽是恭敬谦卑,言语间却是多有轻慢,这和尚怎肯轻受了他的?

只见僧人偏过脸背过身,呵斥道:“你莫叫我师父,我也不吃你的水,就算教我当下渴饿而死,也是我的天命,我今不认你了,你快些走,走得慢了,还把那旧话经来念你,教你头疼欲死!”

话到这般程度,‘六耳’还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主张,起身把水捧至僧人面前:“师父,无我保你,你连水都吃不上一口,又怎去得西天?”

“你这破猢狲,我去得去不得西天,取不取得真经,与你有个甚么干系?你休再缠我!惹恼了我,这番决计是不住口,就勒出你的脑浆来!”

取经僧横眉怒目,擡手一推,惹得‘六耳’变了脸,发起嗔怒,叫骂道:“我本是闹天宫的大圣,玉帝也还将我让上几分,你这狠心无状的泼贼秃,竟敢如此轻贱于我!”

随即把那盛水的钵盂放至一边,祭出金箍棒,把控着力道在僧人背上轻轻砑了一下,只这一下,就教僧人软趴趴昏在地上,口不能言。

‘六耳’收起武器后,低头瞧了瞧,稍稍犹豫了须臾,捡起了钵盂,把水往取经僧的口中灌了些,替他稍解暑气后,旋即收拾了行李马匹,检验了通关文牒,架筋斗云自此方离开。

孙悟空早前去了南海,与观世音好一番哭诉,说来前因后果,又道取经僧背义忘恩,不分青红,要讨一个松箍咒来。

观世音慧眼如是观,交代取经僧顷刻就有伤身之难,不久便来寻他,那时还教他同去取经得成正果。

果不出菩萨预料,未过许久,那沙僧果然寻来,见孙悟空在侧,掣起降妖杖便要打去,孙悟空将身一转,轻巧避过,怒得沙僧大骂。

菩萨说:“休要动手,有甚么事且先同我讲来。”

沙僧便把前日里孙悟空打死强人被唐僧驱赶之事说来,又道:“分别之后,因师父饥渴,教二师兄去寻水,久等不来,又教我去寻二师兄,顺便看看能不能化些斋来,孙行者趁我等不在,回转来打了师父一棍,抢走包袱。等我们回来救醒师父,细知原委后,去花果山讨要包袱无果,反被他将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