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页)

“所以她到底来干嘛?来闲聊天?”

“怎么就不能来闲聊天了?人家出门在外拍戏,在宁乡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她说昨晚拍了场重要的戏心情有点复杂,睡不着,就来聊聊。”

安常掐着自己的手指。

“复杂?”安常问:“她是这么说的?”

文秀英仔细回忆了下:“嗯,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文秀英陷入沉默。

“然后就什么?”

“就沉默了呀。”文秀英挥舞着菜刀:“就没再说下去了。诶,拍戏的这些事我也不懂,你去陪人家聊聊。”

“我不聊,她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我的,又没给我带茶叶。”

安常转身就走。

想要出门得经过堂屋,安常埋着头,眼尾往南潇雪坐着的方向飞,那张白皙的脸肆意钻入她视野,把她强自按捺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

出于礼貌,她该跟南潇雪打声招呼,说声“我出门了,你慢慢坐”。

可她怕一开口,南潇雪会叫她留下。

更重要的,她怕对上南潇雪那双眼眸。

她收回眼光埋头匆匆往外走,还好,南潇雪在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没开口叫她。

只是当她冲出门,心里那股“还好”的庆幸又转化为失落。

她觉得自己矛盾极了,甚至站定了脚步想了想。

嗯,她果然还是没办法面对南潇雪。

再次坚定了脚步向染坊走去。

她在染坊里帮忙,晾布时对着天高高抛起湿漉漉的扎染布,看它们稳稳落在竹竿上,发出愉快“啪”的声响。

她扯了扯布角,看见自己手指又染上一时洗不去的蓝。

“安常,有人找。”

安常的心先是一惊,又是一跳,接着酸涩和饱涨感同时涌现。

今日难得一整日都没落雨,微微的风掀不动湿答答的扎染布,安常在一众吹落的布匹下咽了咽喉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垂下眼睫。

“安常姐。”

小宛绕过布匹站到她面前。

安常扬唇笑笑。

她对南潇雪的脚步声已经听熟了,一早判断出来者不是南潇雪。

她有足够长的时间调整情绪,为何还是被小宛瞧出端倪:“咦,你在等人?”

“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没有啊。”安常揉揉眼,不知发蓝的手指有没有把睫毛也染蓝。

“我刚才去你家,文奶奶说你来染坊了。”小宛拎着一个纸兜:“这是馆长去出差带回来的点心,我给文奶奶留了些,还有这么多,拿过来你和染坊的大家分了吧。”

“谢谢。”安常接过点心:“小宛,你想做一身粗布衫么?我帮你挑一块布,不收你钱。”

“那哪儿成。”

“算是我答谢你帮我照料石榴树。”她叫小宛:“你来。”

同为蓝色的扎染印花布,花纹有着微妙不同,有的似春日纷飞的蒲公英,有的似夏日傍晚盛开的夕颜。

小宛挑到喜欢的花样,开心笑着。

“小宛。”安常收起她挑中的那块布:“你刚才去我家的时候,我外婆是一个人么?”

小宛莫名眨眨眼:“不是一个人还能有谁?”

“噢。”安常没再说下去了。

即便知道南潇雪不在,晚饭时她也赖在染坊。

万一南潇雪又去了呢?

入了夜她也不想去片场,可她是个认真而执拗的人,导演组的微信群里有人@她,说又有几处拍戏地点想与她商量,她不得不走出染坊,往片场走去。

不过在片场见南潇雪,总比在其他地方见到好。

南潇雪众星捧月,她默默缩在角落。

两人之间的差距,不言自明,能够帮她按捺下那些混乱的心思。

她全程不看南潇雪,装作自己忙碌,又或者盯着剧本发呆。

还好,在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发型师簇拥下的南潇雪,也并没开口叫她。

拍完所有的场次,剧组收工。

安常在难得的晴夜,踏着天边难得的几抹星。

每次离开片场,她都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凌晨三四点的宁乡万籁俱寂,只有身后的片场传来喧哗收工声。

那里是热闹的桃源、是鲜活的梦境,而随着她不断往前走,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淡。

她孤身走入一片黑暗与寂寥,直到被彻底吞没。

这样寂寞的宁乡,才是她日常拥抱的真实世界。

睡觉,吃饭,到染坊帮忙。

第二天,南潇雪没再来了。

还来干嘛呢?她躲人的态度那么明显。

晚上片场,安常放松了些许神经。

跟导演组商量了些拍摄细节,她抱着剧本想走回自己在角落的小凳子。

路过移动更衣室,忽然一只莹白的手探出。

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若非安常是个过分内向的人,她就要惊叫出声了。

这实在太像行走在荒山野岭,夜色骇人,忽然一脚踩空跌入狐貍洞,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是黄金屋、颜如玉,还哪里管得是不是精魅惑人的法术。

伸手把她捞进来的是南潇雪。

安常实在没忍住瞪了南潇雪一眼。

吓死她了。

而且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南潇雪就那么站在她身前,移动更衣室才多大点地方,她连南潇雪吐息里的清香都能闻见。

她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南潇雪转了个身,她一下子挪开眼。

四周都是暗色绒布,一道道的褶皱也没处落眼,她眼神往下坠,盯着自己的脚尖。

救命啊,妖精勾引人啦。

南潇雪对着她的背影竟拉链半敞,露出半边莹白无暇的背,透出小半边蝴蝶骨,该是最鬼斧神工的玉匠才能雕琢出的精巧形状。

怎么说呢,是一种冷淡的性感。

冷淡。性感。安常不明白为何一切自相矛盾的反义词,落在南潇雪身上都能自洽,因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吸引力。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却是南潇雪那白到刺目的蝴蝶骨晃啊晃。

外面是人来人往备场的喧哗,滚轮声,滑轨移动声,匆忙的脚步声,高昂的说话声。

唯这块暗色绒布隔绝出一方寂静的世界,又或者隔绝她们的不是绒布,而是南潇雪身上的香气萦绕。

外界的闹反衬出这里极致的静,南潇雪说话声大概是不自觉压低,变得像暧昧耳语:“动手啊。”

“啊?”

“拉链。”南潇雪顿了顿:“卡住了。”

南潇雪的旗袍到底是戏服,为了穿脱方便,没按传统制式,而在后背加了拉链。

“我助理去取最新修改的剧本了,我对着更衣室外瞧了眼,你路过的倒正好。”

安常想:有这么巧?

她一时站着没动。

莫名其妙问了句:“平时你拉链卡住了,都是你助理帮你拉啊?”

南潇雪微勾着天鹅颈发出一声气音,因她背对着安常,安常也不确定她是否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