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页)

安常哭笑不得:“我让你不是更没意思?”

“反正我不玩了。”小姑娘瞥一眼外婆,横竖是没有拿平板给她看动画片的意思:“要不你给我讲故事,讲一个故事我就陪你下一局。”

“好吧。”

安常想,这总比放任南潇雪在她脑中横冲直撞来得好。

小时候的童话不记得多少了,但还好她看过不少小宛修复的旧书,各种志怪故事改得纯情一点,也与童话无异。

只是讲得口干,手机自动关机了,也没法去买水。

她决定忍忍。

小姑娘并不真正对跳棋感兴趣,玩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步。

她走神的程度越来越严重,直到手指一松,玻璃弹珠骨碌碌从指间滚下去。

小姑娘大叫:“啊!”

不喜欢下跳棋,但喜欢花花绿绿的玻璃弹珠。

这时外婆道:“车马上来了,我们要准备走了。”

老人往往忧患意识过剩,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来车站等车。

安常对小姑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马上帮你找到。”

她蹲下身去,眼神四处打望。

回宁乡的车,是从杭城一个几近废弃的旧车站发出,每天从这里发的车已经很少了,充斥着浓浓的年代感。

她蹲着,视线里囊括进边角有些残破的蓝色等候椅,地面是星星点点的深色水磨石花纹。

这车站也是一处被抛在时光之外的地方。

安常四下看着、找着,因为有一班车快要发了,无数双鞋从她眼前掠过。

终于,她瞄到了那颗中央扭转着黄色花纹的玻璃弹珠,靠在锈痕斑斑的座椅支架边,她探出手去。

脑子里想:南潇雪应该已经飞抵邶城了吧。

当她在一个近乎废弃的旧车站捡弹珠时,南潇雪在做什么呢?

******

同一时间,邶城机场,南潇雪的航班降落。

柯蘅跟她同一班机,刚下机就被新剧组的人直接载走了。

南潇雪这边,因为是提前三天回来的秘密行程,并未对任何粉丝和记者公开,倒是难得安静。

这样的静符合南潇雪的心情,商淇安排了两辆车过来,一辆车等在这帮她们拿托运行李,另一辆车先送她们回去。

南潇雪和商淇、倪漫一同登车,商淇道:“先送你回家休息,我带倪漫回公司。”

倪漫眼巴巴的看着南潇雪。

南潇雪没有丝毫阻拦商淇的意思,反而怂恿:“嗯,年轻人是要多努力。”

倪漫默默吞下眼泪。

南潇雪道:“不过年底的十三薪可以调成十五薪。”

倪漫眼泪里开出一朵花。

车开到南潇雪的公寓,商淇问:“还有什么事需要倪漫帮你做吗?她可以先留一下。”

“不用留,但帮我联系一下剧院,我下午要用排练室。”

倪漫:“雪姐,今天都不休息吗?”

拍一部舞剧对舞者的精力消耗是巨大的。

商淇却了解南潇雪:“雪姐让订,就订吧。”

也许很多路人粉觉得南潇雪站在今天的位置,靠的是几十年一遇的天赋。

只有商淇最清楚,这背后凝结着多少的努力。

商淇带着倪漫走了以后,南潇雪踱到浴室,准备放水泡个澡,解一解早班机的疲乏。

家里一切都由商淇找专人打点好,浴缸白瓷洁净如新,浴巾和浴袍飘散着薰衣草香气。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落后的宁乡不能比拟的。

南潇雪脱下旗袍,扔进脏衣篓。

泡进浴缸前,在一阵氤氲的热气间,她对着镜子第一次看了眼自己的背。

眸光凝了凝。

她因为巡演到过全世界很多地方,那一树碧色的花开,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盛景。

那一团团锦簇的花球似樱花又似梨花,却被安常调成了深浅不一的绿,好似以某种暧昧隐秘的规律实现着色彩渐变。

那规律是什么?

南潇雪想了想。

浴室里热水的蒸汽越来越氤氲,缭绕在眼前一如宁乡的雨雾,南潇雪忽然顿悟——

是了,那一树的花是开在雨雾迷蒙的夜色下,也许上头还被那时光锻造出的灰瓦遮了一半,梅雨飘进来,靠外的花瓣浸得透些,靠里的花瓣半是干爽。

就如她瓷青色的旗袍淋在宁乡的雨里,风吹雨斜,旗袍也被浸的深浅不一,好似一道有生命力的绿意在上面流淌。

南潇雪蝴蝶骨微动。

那一树的花就像在她肩头招展,在初夏的时光里拥有了最灵动的生命。

南潇雪直到现在才了解,那是安常真正的实力。

一个拥有这般天赋的人,在年纪轻轻的二十五岁就甘心退守于宁乡,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南潇雪走到浴缸边,把接好的水都放了。

踱回衣帽间,取了身干净旗袍换上。

约定时间到,倪漫和司机来接。

把南潇雪送到剧院后,她又和司机一道走了。她们都了解南潇雪,只要进了排练室,不待到深夜不会出来。

剧院其他人见到南潇雪都很惊讶:“雪姐。”

“南老师。”

等南潇雪背着包一脸漠然的走开了,她们才压低声议论:“她不是今天上午刚从宁乡回来么?”

“太可怕了,她是机器人么?完全不用休息?”

“我算知道了,为什么说最怕的就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南潇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对她来说,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多练两分钟基本功。

作为剧院首席,她在这里拥有一间专属的排练室,她长时间不在的话会借给其他团员使用。

一袭全黑紧身的练功服显得她更加清矍,像雪地里的一根墨竹。

她不是标准舞者身材,过分高挑了些,好在她瘦却肌肉力量出众,一切先天条件带来的重心不稳,都可以通过对每块肌肉的绝佳控制弥补。

她旋转,起舞,把指尖和趾尖都绷紧到自我要求的弧度。

直到气喘吁吁停下来,汗已浸透了她的练功服。

她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映在镜子里的面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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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杭城汽车站。

安常一个人呆呆坐着。

先前和她玩跳棋的小女孩早已走了,而往返宁乡的大巴每天只有两班,她赶最早一班来了杭城,想再回宁乡,就只有等到傍晚。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偃旗息鼓躺在她口袋。

她买不了任何东西,汽车站从上午十一点就开始飘着阵阵泡面香,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虽然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但清晨的一阵饿意过去后,她反而一点也不觉得饿,只觉得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