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页)

“沐浴焚香更衣啊。”毛悦连火柴都是定制,甩了两甩熄灭:“这是看我女神表演的一贯排面,从大学开始我就是这样了,你竟然从没注意过。”

又把笔记本电脑搬出来,摆在那袅袅焚香边,问安常:“紧张么?”

安常想了想:“我知道她会成功。”

南潇雪那样的人,只要站上舞台,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做好。

“只是她最近太累,不知脚伤会不会痛。”安常又道:“听倪漫说,和她最熟的两位理疗师这次都一同去了,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吧。”

“嗯,《奔月》在女神的舞剧里不算难度最高,没问题的。”

等演出开始,毛悦立刻屏息凝神,双手交握置放于胸前。

南潇雪一袭碧衫出场,随着她舞动,似盘旋在她周身的青烟,随时要托着她御风而去。

毛悦盯着屏幕:“《奔月》我看她跳过不知多少次,怎么说呢,总觉得这次有点不一样了。”

“因为脚伤?”

“不是,我是觉得她……跳得比以前更活了。”

以前是冷傲的月仙独守广寒宫阙,现在却一举一动更添对人间缱绻的眷恋。

毛悦轻搡一下安常的胳膊,语气里说不上什么意味:“什么感觉?这是你带给她的改变。”

“很矛盾的感觉。”

安常望着南潇雪的舞姿:“一边希望最喜爱舞台的她能永远跳下去,一边在心里默默算着,她还有多久才能回家。”

这本是有些好笑的一幕:毛悦一身白袍坐在她身旁,一脸的庄严和神圣,屋内缭绕着寺庙般的焚香。

可安常的眼里没有这些。

南潇雪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当她出现在舞台,便能让人只看到她。她的身量纤薄而柔软,每一个动作却又充满力量感,忽焉纵体,以遨以嬉,轻灵之下却是无边孤寂,让那舞姿绝不只停于表面的唯美,而藏纳了更多意蕴。

直至舞蹈接近尾声。

“啊!”毛悦低呼之间,安常攥紧了手指。

她俩对视一眼——毛悦看南潇雪表演时从不开弹幕,若要开的话,此时应当还是一片对南仙盛世美颜和精妙舞姿的赞赏。

能看出南潇雪刚才那一倾身时脚出了问题的人不多,她俩恰是其中之二。

一个凭十年老粉对南潇雪的了解,一个凭……安常也不知凭什么,但她了解南潇雪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

台上南潇雪的舞还在继续,飘曳空灵,随着一个完美的定点,舞剧结束。

镜头带到观众席的野口,她带着敬意和自己的团员一道,为南潇雪今晚的演出鼓掌。

安常已拨通了南潇雪的手机——此时应该在商淇那里。

没人接。

南潇雪居然是正常谢幕后才退下舞台的,向所有的观众、也向她的异国对手致意。

连毛悦都疑惑一瞬:“女神的脚可能没什么问题?是我太紧张了?”

可安常知道,南潇雪是《逐》首演当晚脚伤成那样、仍坚持上台的人。

不管毛悦怎么说,她就是十分笃定。

又拨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准备给倪漫打语音:“我请她把商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

毛悦忽道:“我有。”

安常看向她。

毛悦已递上自己的手机。

安常固然疑惑,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给商淇打过去,仍是无人接听。

毛悦猜想:“要是脚真出了问题,应该理疗师正在紧急处理吧?她们可能没时间接电话。”

又摆正电脑:“刷刷新闻。”

果然超话下有其他老粉也在猜,南潇雪的脚是不是出了状况。

毛悦道:“通常这种情况,她团队很快就会发声明的,咱们等等。”

安常静默不语,盯着那只焚香小铜炉。

在屋里踱来踱去的人反而是毛悦。

每一个空气分子都在凝结发沉,拽着屋内气压不断走低,安常有些喘不过气,然而她除了等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直到手机响,安常一把抓起:“喂?”

“我是商淇。”

“她怎么样?”

“没事,我们正在医院,处理完就好。”

“她能接电话吗?”

“她正在接受治疗。”

“具体什么情况?”

“那是医生负责的事,我负责告诉你最终结果,你放心,她没事。我这边事情太多,先挂了。”

毛悦叫安常:“声明也发出来了。”

安常看一眼,大意是南潇雪脚伤复发、但无大碍,现在送医紧急处理,后两场演出正常进行,敬请大家期待。

“没大碍的话,紧急送去医院做什么?理疗师不能处理么?”

安常说完这么句,忽地笑了下。

那是毛悦第一次看安常那么笑,褪去了惯常的温和,五官的冷感再无掩藏的露出来。

“我觉得好荒唐。”她说:“我明明是她女朋友,我知道的信息,却一点不比新闻里更多。”

接着低头点按手机。

毛悦问:“你给她发微信?”

安常道:“买机票。”

毛悦吓一跳:“宝贝,你没办签证。”

“我办了。”

在南潇雪去英国期间,她被想念折磨最厉害的时候,一时冲动去办了护照签证。

清醒过来却明白,即便她跟南潇雪一同去了日本,仍隔着台上台下的遥遥距离,忙于准备舞台的南潇雪不会有时间同她相处,她反而会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弄丢了自己的生活。

于是这件事,她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没想到会这样派上用场,买完机票她站起来:“我走了。”

毛悦赶紧叫她:“你等我换身衣服,我送你。”

她得先回家拿证件。

毛悦开着车,扭头瞥一眼副驾,安常望着窗外,一张脸映在路灯流光的车窗,沉寂得让人无法揣摩。

直到把安常送去机场,她再三叮嘱:“宝贝你从没出过国,一定要注意安全。”

安常点头:“别担心。”

毛悦忽然就有点想哭。

以后谁再跟她说与大明星恋爱是爽文,她就跟谁急。

那样巨大的天赋是礼物也是枷锁,头顶所戴的王冠耀目却也长满荆棘,刺伤南潇雪,也刺伤身旁离得最近的人。

毛悦只能望着那个总习惯窝在宿舍、不爱出门也不爱跟人打交道的姑娘,以坚定不回头的步伐朝安检口跑去。

而她喜欢的人,在隔着遥遥距离的另一方。

那样的距离不在于东海,而在舞台到观众席的五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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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坐在候机厅,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明明已是深冬,她的白衬衫却汗湿了黏在背后,外罩的白绒衫和大衣一起挤压着她脊椎。

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她向登机通道走去。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后航班落地,安常发现南潇雪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正准备回过去,手机又一次响起。

她站在通道一侧,望着陆续去入境柜台排队办手续的人潮,接起:“喂。”

南潇雪的声音传来:“小姑娘。”

那一刻安常莫名鼻酸。

为南潇雪也为她自己。

她梳理了下情绪才开口问:“你脚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在医院处理好了。”

安常不说话。

南潇雪声线意想之外的轻柔:“担心了?”

安常沉默良久,才道:“你没事就好。”

南潇雪问她:“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

“刚才都做什么了?”

“跟毛悦一起看完你演出,又看了会儿文物修复的书。”

“是吗?”

安常只道:“你早些去休息吧。”

“小姑娘。”南潇雪却又唤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