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页)

安常拿了大衣,跟南潇雪一起出门。

上了保姆车,商淇和倪漫都不在,只有司机静静开着车。

纷扬的雪打落在车窗,南潇雪一路握着她的手。

安常扭头,望着那映在墨色玻璃上线条优越的脸。

过度曝光般虚化着,雪好似透过寒潭般的双眸,在往南潇雪身体里面落。

安常倏然意识到,其实在这样的跨年夜,更寂寞的那个人是南潇雪。

于是“调整日程会不会影响你”这样的问题,没再问出口。

另只手伸进大衣口袋,那儿放着几颗毛悦抓给她的牛轧糖。

没经暖气烘烤,这样的季节里冻得硬硬的。她攥在手心,直到体温传导,反复揉捏着,等糖一点点变软。

掏出来递到南潇雪面前。

南潇雪垂眸看一眼,小姑娘连掌心都透着一种很干净的白,清晰的掌纹,太适合落入一季的梅雨、一夜的月光和一片温柔的雪。

她接过糖,单手慢慢剥了,喂进嘴:“哪来的糖?”

“毛悦知道的一家店,说好吃,我买过去给她的。”

“喔。”南潇雪点点头:“原来是买给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果然你是她的宝贝。”

安常望了眼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

凑近南潇雪身旁,低声:“可是这一颗,是我特意暖热了给你的。”

南潇雪终于挑唇,望着窗外,却把安常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车一路开回别墅。

司机与南潇雪道别,南潇雪与安常往家走去时,更遥远的街道上传来隐隐的倒数。

南潇雪拉着她停下脚步。

安常回眸。

此时她们与世界的牵连很微弱,人群遥远,灯光稀薄,雪淡淡的落在南潇雪眼睫,化开了变作眼神里不易捕捉的缱绻。

周围包裹着她们的只有宁谧的黑,而这一刻真正与安常产生牵连的唯有南潇雪,微凉的体温顺着指尖一路往上,传过腕间的脉搏,再一路导向心脏。

当遥遥街道上几乎不可辨的倒数计时,变作一阵清晰的欢呼。

安常意识到,零点了。

秒针一跳,便是新一年的第一秒。

“南老师。”

南潇雪把她拥进怀,路边的灌木枯枝上积着薄薄一层落雪,她的淡色外套和南潇雪的墨黑大衣贴在一起,而当一个久违的吻落下,一片雪飘飘扬扬,落在南潇雪唇间。

“小姑娘,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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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洗完澡,床单沾染着两人皮肤上沐浴露的香气。

南潇雪贴过来,安常发现南潇雪的一个习惯,喜欢对着她耳垂要碰不碰,等她难耐的躲,才开始切实的吮吻,又撑起一点身子,去看她小巧白皙的耳尖逐渐透出绯色。

安常是习惯掌握主动的,在她准备起身时,却被南潇雪制住手腕。

还是那般对着她耳垂要碰不碰:“今晚我回来,家里没有灯。”

安常有些恍惚,偏头躲开,脸蹭过柔软的丝缎枕面。

南潇雪不肯放过,吻落在她耳廓,满头丝缎似的长发垂下来,罩住她,而那股冷香也是带有压制意味的,在渐不平稳的呼吸间钻入鼻腔。

南潇雪在她耳旁问:“你猜我有没有不开心?”

安常切身体会着,南潇雪是个极擅于控制的人,从舞台,到此时。她太知道如何去攫获自己想要的后果,把安常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指尖轻刮过她手背,似服软,又似恳求。

吻与动作才恩泽般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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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雪天最易成眠,又或许因着别的原因。

这一觉,安常睡得很沉。醒来时,身边的床空了,床头一张纸条字迹清逸:【睡醒来排练室找我,有事。——南】

安常醒了醒神,洗过脸,对着镜子扎好马尾,又分成两缕往左右一拉。

背起帆布包,坐地铁出门。

包了软皮的排练室门紧闭,她轻敲了敲,大概里面的人听不见,无人应。

又等了会儿,把门轻推开一条缝。

节奏明晰的古典乐传来,勾勒着绮丽自由的汉代春晓图景,安常在舞者们团团围住的视觉中心,找到了南潇雪。

一袭素黑练功服,什么装点都没有,反而更能衬出那般的绝俗灵动。

她不需要纱衣的妆饰,轻逸的身姿足以叫人相信,她能穿越千百年时光、从一卷传世画轴中飘然而至现世。

她在接连三圈的旋转中瞥了眼门口,挑出抹不易觉察的笑,而后表情转为惯常的淡然。

直到最后一个定点动作,收了身段,清泠泠的招呼一声:“安小姐。”

一时间,所有正看南潇雪示范的舞者们回头,视线共同聚往安常的方向。

安常蜷了下手指。

又听南潇雪对众人介绍:“这是拍摄《青瓷》时合作过的安常老师,你们有不少人应该见过,这次的古典舞需要体现汉代文化底蕴,所以请她过来看看。”

安常社恐,人群的关注令她脸热。

商淇过来解救了她:“她们继续排练,你跟我到边上来等。”又拖了张椅子给安常。

安常问:“这次叫我来,能帮上什么忙?”

商淇只道:“先看看。”

便埋头继续在手机上处理工作了。

安常望向与团员合舞的南潇雪。

其实在排练室看南潇雪跳舞,才能最深的感受到天赋带来的震撼。没有装扮,没有灯光,甚至没有正式的舞台,有的只是南潇雪脚下那木纹拼接的方寸之地,供她清劲的跃动、起舞。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聚光灯照耀的舞台。她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便能把人一瞬带回那妍雅瑰丽的汉代宫阙。

而安常也是要坐在排练室里,才明白南潇雪以前排练的时候为什么很少联系她。

每重来一次都要全部的情绪投入,动作上更要反复细抠到指尖和趾尖。

又一次合舞完,南潇雪一袭素黑练功服走到她前面,连线条清秀的下巴都在淌汗,周身腾腾的热气散过来。

对安常说:“水。”

“嗯?”安常盯着她下巴正要低落的那颗汗珠,好似吸纳了满室灯光的全部华彩,被引力拽着,落在她早被汗浸湿的胸前。

南潇雪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笑了:“我的水,就在你旁边,能递给我吗?”

安常这才瞧见身侧不远,放着一个冷泡杯。

递过去,南潇雪接了,纤颈拉出利落的线条,大口咽下三分之一。

递回给安常时,轻轻擦过安常的手指。

仿若又回到在宁乡拍《青瓷》的时候,在人群注意不到的角落,偷出一刻供她俩私藏的亲近。

只是安常却不似那时一样发挥功效,等了整天,终于忍不住又问商淇:“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商淇仍是说:“再看看。”

到了放晚饭时间。

南潇雪端着沙拉,一边往嘴里塞菜叶一边解答舞者的提问,又放下饭盒,站起来亲身示范。

端起又塞两口就算吃完了晚饭,立刻又开始排舞,刚吃完不能剧烈运动,就趁这时间一遍遍的抠身形、练走位。

商淇告诉安常:“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叫人送你。”

安常:“这会儿还有地铁,我坐地铁。”

回到家,又看了些瓷器相关的资料,直至凌晨一点,南潇雪还没回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安常从未见南潇雪获得过片刻的休息。

又熬了会儿,眼皮止不住的开始打架,洗过澡靠在床头,翻开一本文物图鉴。

也不知是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忽然睁眼的时候,发现卧室灯都熄了。

自己平躺在枕头上,身边是南潇雪沉沉的呼吸,被子里的手搭在她腰上。

原来这么轻灵的人,累到极致,呼吸也会变得这样沉。

安常根本不知那时是几点,又不好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怕吵醒南潇雪。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睡得并不好,做了梦:

梦见南潇雪穿着身素黑练功服,迈着鹤一般的双腿走得飞快。

而她不知怎的变回了几岁,跟在南潇雪身后亦步亦趋,追不上,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