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饲育实录四只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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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地方志是有的,也确实记录了戈让家族的历史,但是这种大部头的书籍都陈列在专门的阅读室里,阅读室设计成只供一人进入的胶囊舱,需要提前申请权限,且只限本人使用。
埃布尔看着一下子蔫儿了的图安珀尔,道:“霍尔维斯家族的历史,一半是被民间渲染得带有神话色彩的野史,另一半,被锁在国家机要文件部门的密码柜里,说实在的,能被大众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言外之意,就算看到了,也多半是假的,既然如此,看不看有什么差别?
图安珀尔却坚持:“可我就是想看。”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埃布尔挠挠头,有些纳闷:“你真想看,去问霍尔维斯不就好了?”
文件记载得简略,还可能有删减,不如直接去问继承人来得详实全面。
图安珀尔又想起霍尔维斯那张骗人的嘴,嘟囔道:“问他不如去占卜。”
埃布尔乐了:“那倒是,霍尔维斯只说他想说的话,可不管你想知道什么。”
说完,看了一眼图安珀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图书馆磨蹭得太久,阅读室里的暖风系统又太给力,图安珀尔脖子发红。
埃布尔一惊,在心里念叨着果然是雄虫,身娇体弱,暖风吹吹就皮肤泛红,这要是多呆一会儿还得了?这不得把霍尔维斯的小男友给吹出病了?
这么一想,埃布尔立马就要拉着图安珀尔离开图书馆。
图安珀尔念念不舍,一步一回头,离开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图书馆。
刚走出图书馆,埃布尔发现有人在街头卖艺——
就算在地球上,图安珀尔也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原始的、朴实的表演方式了。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虫族的世界整体上是高度机械化、机械智能化、智能便民化,同时人种大杂烩且人口密度低的。
比如说,在战争中,机甲取代了冷热兵器,成为了新的前沿武器并演变成一种虫族特有的战争模式;
又比如说,埃布尔和图安珀尔刚刚去过的餐馆和图书馆,其中的工作人员里,智能引导和人工各占一半,甚至在某些岗位上,比如“图书管理员”这一职位,基本上全数由人工智能负责,只有一位工作人员,负责检修人工智能所使用的电脑线路是否正常运行。
但是竟然还有人在街头卖艺,用朴素的人体表演来换取一些喝彩和打赏。
机器人都能开飞机了,这个人还在手转竹蜻蜓呢——哦,他的竹蜻蜓竟然能削断一截木棍。
图安珀尔收回了自己唏嘘,有些感兴趣地盯着那个卖艺人手里的竹蜻蜓。
这东西和他记忆中的小玩意儿别无二致,但是他小时候买的竹蜻蜓脆弱得撑不过一个课间操的时间、就会被同学们玩坏。
这个竹蜻蜓却坚固得、已经可以当做一个暗器使用了。
埃布尔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发现图安珀尔也看得入神,他大为感动,颇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埃布尔一把揽过图安珀尔的肩膀,低声给他讲解这个表演的奥秘——
也算不上是奥秘吧,只是一个信息差。
“这是只有在神弃牙会出现的表演,”埃布尔说,“因为这样的道具只有神弃牙有。”
图安珀尔猜测:“是形状,还是材质,或者是制作工艺?”
前者和后者可能性都不大,因为不管是形状还是制作工艺,在外观变动不大的情况下,对物理功能的影响性都不会很大。
那么就只有材质了。
神弃牙、特产、削铁如泥……这些关键词加在一起很耳熟。
霍尔维斯给他的牙刀也是这样的,采用了埋骨在神弃牙的「千年虫」的骨骼化石磨炼成刀,是非常稀少而珍贵的特产。
“他的竹蜻蜓用了什么?石头?”
埃布尔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脑子很灵光,解释道:“仔细说的话,是砾。”
竹蜻蜓的原理就是使用轻薄的材料来搅动空气,制造压强差来获得上升的力,因此得以实现短距离的“飞翔”,如果使用石头来制作,竹蜻蜓转都转不动,自然飞不起来——但是假如石头变小、变轻呢?
石头的硬度并不会因为形状的大小而有所改变,但是重量会因此改变。
而神弃牙刚好产出一种坚硬到、随便一个切片都可以用作砍骨刀的石头,称为「锐石」。
「锐石」经过处理分割,变成极其稀碎微小的砾石。
坚硬依旧,锋利依然。
“在竹蜻蜓的叶片边缘黏贴一圈「锐砾」,再涂上颜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埃布尔得意道,“但是这样的竹蜻蜓却会锋利得像是一把小刀呢!”
虽然比不上上真正的匕首,但切割一些松脆的木柜或者是水果之类的、硬度不高的玩意儿戳戳有余。
图安珀尔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路人驻足观赏这个人的表演,虽然没有表现得很热切,但也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大家都不知道吗?”
这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技巧,只是利用特殊道具而已,图安珀尔一个外乡人没见过、觉得很新奇就算了,为什么这些当地人也很感兴趣?
正说着呢,路边交通枢纽旁,一个圆滚滚的引路机器人被一辆失控的悬浮汽车给撞得七零八碎——
但好在引路机器人本身就是由多个部件经电磁力拼接在一起形成的聚合体,就算零碎落了一地,只要还有电,就能发出电流、吸引身体部分,重新把自己组装起来。
一堆散落的部件晃晃悠悠地,又变成了个憨态可掬的球型引路机器人。那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但是很快,又变成了个笑脸,继续疏导交通。
肇事者嘟囔了一句“现在的罚款越来越贵了”之后就爬上了自己的座驾,引擎轰鸣,很快远去了。
路人见怪不怪。
图安珀尔收回视线,就看到埃布尔一脸诧异:“大家怎么会知道呢?又没有人拿着大喇叭广而告之!”
“可这是很简单的手法,大家想知道的话也不难吧?”
书籍、网络——这些四通八达的渠道难道起不到一个“广而告之”的宣传作用吗?
图安珀尔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学校里一本《魔法揭秘》的百科书被争着传阅,轮到他看的时候,这本书的书封都被摸变色了。
人的求知欲难道不会促使他们去追求真相吗?而在这个世界,人们又有那么多便利的渠道去获取信息……
埃布尔却摇头,说:“那多没意思?大家当然知道这些表演不是真的魔法,而是运用了障眼法或者别的小把戏,但是为什么要探究背后的原理呢?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小小的惊奇,如果知道了它是怎么运作的,不就只剩下无聊了吗?”
图安珀尔盯着那些为了竹蜻蜓的表演而发出惊呼的观众,若有所思。
看来在信息大爆炸的世代,人们疲于吸收唾手而得的知识,求知欲大幅度消退。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还会有马戏团这样复古的表演艺术的生存空间。
人们疲于享受科技前沿影响下诞生的精致娱乐,而更愿意不带脑子地观赏一些简单直白的动物表演。
“你绷着脸想什么呢?”
一巴掌落在图安珀尔肩膀上,把他从拉回了现实。
图安珀尔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卖艺的人已经收回了竹蜻蜓,又开始表演别的把戏了。
“没什么,觉得神弃牙出产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这里好像有很多特别的石头。”
埃布尔别有深意地笑笑,对图安珀尔道:“神弃牙的矿石资源丰富……”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你傍上了个坐拥矿山的男人!”
坐拥矿山?霍尔维斯?
不知道为什么,很难把霍尔维斯那张、端正得跟画报上模特一样的脸和矿老板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图安珀尔没太在意,只是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带我去你的马戏团转转吗?”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该用更委婉的语气提出这个请求。
因为埃布尔肉眼可见地,因为这句话兴奋起来了。
“如果哪天我说我介意,别犹豫,”埃布尔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用锐石砍死我,不用留情。”
他可以说是两眼发光,道:“马戏团里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埃布尔立马就要拉着图安珀尔去马戏团。
马戏团搭帐篷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但是他归心似箭,恨不得瞬间移动过去,于是叫了车。
等车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图安珀尔的肩膀,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你好。”
图安珀尔一回头,看见一张有些惊悚的面孔。
第46章 雨夜马戏团·打工 你今天就来上班
就像是被火焰灼烧后又凝固的蜡油,蜡油之中被人简单粗暴地钻出了五官。
那本应该是嘴巴的部分轻柔开合,发出了优美的人声。
这本该是是一张让人很难印象不深刻的脸,但是当图安珀尔上了车,埃布尔好奇地问你刚刚在和谁说话的时候,图安珀尔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好像就是个问路的,但是我又不认路,跟他说了之后,他就走了。”
他的语气很不确定,仿佛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几分钟前,而是发生在几百年之似的。
但是等到了马戏团,图安珀尔却又突然想起来那人和他对话的具体内容。
他给图安珀尔介绍了一份工作。
埃布尔向霍尔维斯汇报情况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嘴,气得拍大腿:“你说说,你这小男朋友,也真是的!他如果想要体验生活找份工作实习的话,那可以找我呀,我们马戏团那么大,难道还匀不出一份工作给他?我还有章子呢,他要实践学分的话我也能给他盖章!我还有两个章!可以给他加两分!”
霍尔维斯:“……”
图安珀尔大学都没得上,哪儿需要埃布尔给他盖章挣实践学分?
“你生气是因为他没有在你的马戏团工作,”霍尔维斯慢条斯理地拆穿埃布尔,“还是因为他去你的死对头那里了?”
一提起那个名字,埃布尔恨得牙痒痒:“……朝日歌剧院不配当我的死对头!”
图安珀尔被介绍去了朝日歌剧院上班。
那个人看到了图安珀尔被图书馆拒之门外的画面,以为图安珀尔也是偷渡来的黑户,同为社会底层,惺惺相惜,就给图安珀尔介绍了一份工作。
“短期工,工资日结,不需要身份信息。”
他说话含含糊糊的,图安珀尔听了个大概,没听懂,但是等到了埃布尔的马戏团,一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马戏团那色彩艳丽的大帐篷,而是隔了一个广场的朝日歌剧院。
蛋壳白的复古建筑,门口的石膏花坛上开着新鲜的百合,喷泉里的机械天使“唱”着他听不懂语言的歌曲。
门口标牌上五个大字:朝日歌剧院。
一瞬间,那个人的话再次回响在脑海,就像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突然有了提示一样,所有迷惑的地方迎刃而解,图安珀尔恍然大悟。
那个人一直说的质疑打鸡眼原来是朝日大剧院。
面试非常顺利。
这大概也是对方为什么介绍这份工作给图安珀尔的原因——图安珀尔只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就被工作人员发现了,然后热情地卖票,在图安珀尔说自己不是来看戏的之后,肉眼可见地,那个工作人员兴奋起来,说,哦,你是来上班的吧?
一句话,获得一份工作。
埃布尔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是在朝日歌剧院的负责人出来和他聊了几句之后,埃布尔妥协了。
霍尔维斯问他为什么,埃布尔叹一口气:“他们闻到了雄虫的气味。”
“这不应该,”霍尔维斯语气平淡,“抑制带不会这么快失效。”
“哦,他们只是闻到了一点点,但是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你不知道,那该死的朝日歌剧院的负责人、就是那个玫瑰,他竟然以为是我去玩雄虫了!还讽刺了我一番,说我玩物丧志、敷衍工作,怪不得马戏团的票总卖不完!胡说八道!我能玩雄虫吗?只有雄虫玩我的份!而且我很自爱的好不好,从不乱搞虫虫关系……”
埃布尔霹雳吧啦一通抱怨,好半天才说道重点:“哎呀,我看那个玫瑰看你的小男友的眼神有点奇怪,我怕我态度过于坚决反而引人怀疑,于是只能说他是我的亲戚,来玩的,不想让他打工,玫瑰就说我溺爱孩子,又不是雄虫,体验下生活又不会掉几块肉!你看,他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
霍尔维斯安静地听他叨叨半天,也没有结束通讯,只是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等埃布尔说得嘴巴都干了,声音渐渐弱下来的时候,霍尔维斯终于开口了,他问:“那他怎么说?”
埃布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谁?你说谁?”
霍尔维斯少见地有耐心:“图安·珀尔·李,他的名字。”
什么怪名字?埃布尔心里犯嘀咕。
“图安·珀尔·李?他叫这个名字?”
埃布尔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然后道:“他倒是兴致勃勃的……”
说完,他一愣,慌忙道:“诶诶,你别举报我啊,我是移民,我有时候会忘记你们这儿的那个什么雄虫意愿优先的破规矩!但我不是故意的!”
霍尔维斯:“我向谁举报?”
他这么一说,埃布尔才想起来,霍尔维斯本身就是为帝国执行一切消杀任务的肃清军,他难道要自己给自己打小报告吗?
埃布尔嘿嘿一笑:“我忘记了……”
霍尔维斯状似好心道:“这很容易忘记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副手单独为你授课,帮你加强记忆。”
霍尔维斯的副手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埃布尔立马结巴起来,开始扯一下有的没的,霍尔维斯听着觉得好笑。
奥德里奇被他们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无忧无虑的生活养成了他开朗活泼、与人为善的性格,非常讨人喜欢,连他们部队里脾气最坏的老头子,对着奥德里奇都能露出个笑脸。
但就是这样的奥德里奇,却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异乡人埃布尔吓得东躲西藏,差一点就要逃离边境、流亡国外。
一物降一物,真有意思。
奥德里奇被副手两个字吓得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绞尽脑汁找不到别的话题,又不敢先结束通话,最后憋出一句:
“……嗷,对了,刚我出去发传单的时候还碰上玫瑰呢,他一天不知道要做几次头发!他跟我说图安珀尔在他们那儿如鱼得水的,很受欢迎!”
霍尔维斯整理文件的手停了一下。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难倒埃布尔了。
短期日结的还能是什么难度的工作?不就是打杂跑腿、做做卫生吗?但结合玫瑰那一脸促狭的笑,他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埃布尔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人送出去了。
于是他振振有词:“你真是的,年纪大管得多,知不知道距离产生美啊?你本来和他就有挺大年龄差的,还管东管西,妨碍别人独立,小心以后被人踹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埃布尔一胡说八道起来,颇有几分奥德里奇的风姿,霍尔维斯听得头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保证他活着就行,”霍尔维斯残酷果断地挂断了通讯,并且在此之前下达了最后命令,“尽量顺着他,别让他不开心。”
埃布尔:“……”
活着他是能保证,但是为什么还要管他开不开心啊?
该死的、独裁的霍尔维斯!
埃布尔骂骂咧咧,手指头戳着虚拟通讯录里的霍尔维斯的代号,想象着自己指着霍尔维斯骂的场景。
精神胜利法让他心情舒畅不少,但是很快,这种好心情荡然无存。
一方面是因为某个被他拒绝添加好友的、他熟悉到可以背出来的号码发来添加好友信息,并且表示“我会来看你的表演,今晚就到。”
另一方面是玫瑰趴着窗户,一边整理自己刚做的新发型,一边气喘吁吁道:“埃布尔,出事了!你的小亲戚被人带走了!”
埃布尔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奥德里奇能来,就说明霍尔维斯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只待收尾——按照奥德里奇的性格,他之所以会提前动身,一方面是出于对霍尔维斯能力的信任,另一方面是出于对埃布尔的想念。
这种时候,因为工作接近末尾,奥德里奇心里又揣着事导致工作能力降低,于是很大概率会被霍尔维斯赶走,让他提前出发。
那么倒推一下,这意味着奥德里奇回来没多久,霍尔维斯很快也会回来。
奥德里奇说他今晚回来,那么霍尔维斯很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回来。
天啊,埃布尔觉得自己命好苦。
光是应付奥德里奇就已经够让他心力憔悴的了,再加上一个找不到自己雄虫的霍尔维斯……
埃布尔猛地抓起玫瑰的手。
玫瑰吓了一跳:“咋了?”
埃布尔深情道:“下辈子,我们还拼票房打擂台!做一辈子的敌人!”??玫瑰:“……有病吧你?”
结束了和埃布尔的通讯之后,霍尔维斯看了一眼奥德里奇。
他真佩服奥德里奇,刚刚明明在场旁听了所有对话、知道了埃布尔对于自己的抗拒,但是奥德里奇仍然能够精神百倍地收拾东西,准备现在就出发,赶往马戏团。
看不出来一点受打击的痕迹。
“我就先走了,亲爱的霍尔维斯,”奥德里奇摆摆手,“照顾好自己。”
“说得好像永别似的……等这份报告签了字我就可以走了。”
“你说得轻巧!你明知道中校有多讨厌你舅舅,连带着你们整个家族都讨厌!”奥德里奇摇头,“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给你签字的。”
霍尔维斯提醒他注意言辞:“别人听到了可能会参你一个造谣上司作风不正、公私不分的罪名的。”
奥德里奇恶声恶气道:“他自己对人有偏见给人穿小鞋,还怕被人讲?再说我哪里造谣了,这不就是他对你做的事?”
“……你还在计较他让你去扫厕所的事?”
霍尔维斯叹气,“抱歉,那次是我连累你了。”
听到他这么说,奥德里奇认真地看着他,难得地正经起来,道:“不,霍尔维斯,别道歉……比起你为我做的,我能为你做的不多,总之谢谢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霍尔维斯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道:“需要我再说一次吗,报告签完字我就可以走了……”
奥德里奇流畅地补充:“……别搞得跟永别了一样。”
他嘿嘿一笑:“知道了,我先走了!等你!”
“快走吧你!”
霍尔维斯佯装不耐烦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送走朋友,关闭房门的一瞬间,霍尔维斯脸上那副轻松自然的表情便即刻像是面具一样被摘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对着金属笔夹上的反光整了整领子,然后拿着那份等待签字的报告走到了办公室的书架边。
这里有一处隐秘的暗室,藏着一个小的待客室。
第47章 雨夜马戏团·饲育 痴人说梦
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壁炉里跳动的火焰。火光温暖,旁边的红皮沙发里,一个满头银丝的人正闭眼小憩。
她身上盖着一块土橘色的毛毯,毛毯将她很好地包裹起来,提供了一个温暖的茧一样的结构,大概就是因为这份温暖,她脸颊红润,神态祥和,身子忍不住地下滑,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像是一块被融化的黄油。
这块毛毯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虽然备受爱护,也干净整洁,但是肉眼可见地褪色变形,很多地方的线头都不可避免地挣脱了束缚跳脱出来,让这条本就谈不上做工精细的毛毯看上去更加廉价。
霍尔维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把文件放在沙发边的小玻璃茶几上。
睡在沙发上的人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条土橘色的毯子落到了地上。
霍尔维斯一动不动,只是背着手,站在一旁等待。
那人没有睁开眼,只是开口抱怨道:“霍尔维斯,不帮我捡起来吗?让老人家弯腰是很残忍地行为。”
霍尔维斯:“老师,您很年轻。”
“是吗?”
“而且,我也不想再因为碰了你的宝贝毯子,而被罚去扫厕所了,”霍尔维斯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虽然奥德里奇代替我去了,但是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至今仍让我头痛。”
早知道这件事会对奥德里奇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还不如当初拒绝奥德里奇的帮忙,自己去扫呢。
被他称作老师的人无声地笑笑,慵懒地翻了个身,像是一只结束了冬日小憩的老猫一样,摸了摸脸,长处一口气,然后挣扎着从柔软的沙发的怀抱里爬起来。
她把毯子随意地放在身侧,抬手拢了拢稀碎的银发,低声道:“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说说看,看值不值得我提前结束自己的午休时间。”
霍尔维斯委婉地提醒:“距离我上一次见到清醒的你,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这样看来,她的午睡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些。
对方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拿起那份报告,一目十行地浏览。
“霍尔维斯。”
对方在阅读到一行文字时,突然开口。
语气语调没有任何特别的起伏变幻,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变得冷。
壁炉里,橙红色的火光还在跳跃。
“是,”霍尔维斯看着她,应声道,“中校。“
当涉及军务,这里就不再有老师或者学生了。
而只有上级和下级。
“这很有意思……你的处理是怎么样的?”
霍尔维斯回答:“具体应对措施和记录在第三页的第五段至第十三段。”
文件翻页的声音清脆,紧接着是一声难辨情绪的评价:“占的篇幅不大。”
霍尔维斯没有说话。
中校又问:“是不值得更多的笔墨,还是你不愿意多谈?”
霍尔维斯沉默了一瞬,然后回答:“……我以为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重要?”中校挑眉,随意地把文件扔回在玻璃茶几上。
啪嗒一声,文件夹被颠开,被夹在其中的报告散落一地。
霍尔维斯仍然只是背着手,垂着眼,没有任何语言和行动。
中校声音冷酷:“捡起来。”
霍尔维斯不为所动。
气氛凝滞,似有什么一触即发。
“捡起来你也不会再看了,”霍尔维斯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你不过是又困了,懒得应付我,想要打发我走。”
被说中真实想法,中校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欲言又止:“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给我签字,把我留在通讯站,等到那个人回来了,我就走不掉了。”
霍尔维斯淡淡道。
中校别过了脸,似乎是有些烦恼,但是她并没有反驳霍尔维斯的话,只是道:“……留下来是最好的,这些琐碎的事就丢到一边去。”
一声叹息传来。
她转过脸,对霍尔维斯道:“在我看来,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霍尔维斯神色略有动容,但只是说:“我不觉得这是不重要的事。”
说完,他弯腰附身,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捡了起来,简单地整理之后,翻到了需要签字的那一页汇报单上。
中校还有些抗拒,但是霍尔维斯已经贴心地掏出了笔,塞到了她的手里。
即便有了更先进的虹膜和信息素识别的技术,但是在军队里,人们仍然习惯于更传统的签署方式。
中校握着那只笔,是她熟悉的款式,银色简约,笔身上镌刻着某某届荣誉毕业生的字样。
“这支笔还是我送给你的呢……”中校语气无奈,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了这个签名,霍尔维斯就算顺利汇报完近期工作,不需要留站贯彻,而是可以自行离去、继续享受自己的假期。
签完字后,中校把文件封存在保险箱里,把笔交还给霍尔维斯。
霍尔维斯接过笔,突然听到中校发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霍尔维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在报告里提到的雄虫,你说他有培养价值,”中校耸耸肩,“对他,你是怎么打算的?”
霍尔维斯的语气微妙:“我以为你没有仔细看我的报告。”
中校:“没办法,就算年纪大了,也没办法改掉我这一目十行超级记忆的、让人嫉妒的坏毛病。”
“就像是我报告里写的那样,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培养?雄虫?光是保证他们的存活和安危都已经很不容易,你还想要教他些什么呢?”
霍尔维斯并不因为她的话有任何气馁,道:“我有很多可以教他的。”
“哦,给他一些基本的食物,饲喂他,让他变得强壮,然后给他点心和责骂,教育他乖觉听话?你以为雄虫是宠物店里等待人购买的小狗吗?”
中校说着,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又问:
“那么你的饲育目标是什么?忠实的情人、温顺的伴侣或者上个难度,利用雄虫的天性,让他成为间谍中的间谍?
中校随意地列举各个可能性,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猜测有任何的不礼貌之处。
霍尔维斯把笔别在了胸前口袋。
饲育。
真是个好的词语,比起培养更能准确地体现他想要对那孩子所做的事情。
饲喂他血肉,让他强壮的同时保持饥渴,教育他虚实,让他对不自觉求知真理。
霍尔维斯的语气轻松:“……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战士呢?”
中校难以置信地转过脸,认真地盯着霍尔维斯,似乎想要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但是霍尔维斯不爱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他不是那样的人。
霍尔维斯坦然地迎面中校质疑的目光,神情中看不到玩笑的成分。
中校忍不住说:“你疯了。”
哪儿有人浪费资源去培养一个来路不明的雄虫、只为了让他们去战斗的?
雄虫天生不适合战斗,他们只应该被精美的绸缎、美丽的柔纱簇拥,闪亮的珠宝和钻石用以点缀笑容。
万众瞩目地生,万众瞩目地死,终其一生只为了受人爱慕崇拜,民众的仰望就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养料,供养他们的美丽无知和高傲。
霍尔维斯并不意外自己的导师会有如此反应。
看了看时间,奥德里奇应该已经乘特快列车赶到了镇上,和埃布尔互诉衷肠有一会儿了。
他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老师。”
眼看着霍尔维斯就要关门离去,中校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
霍尔维斯脚步一顿,停止了关门的动作,从容地抬起头来。
中校问:“为什么?”
霍尔维斯没有立即回答。放在门把上的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光滑圆润的的黄铜门把,他似乎想要在脑子里挑选一个能一锤定音的、让老师瞬间信服的答案。
但这样的答案好像又不太能说出口。
短暂地思考之后,霍尔维斯选择了用反问代替回答。
“您相信我吗,老师?”
中校的表情有些僵,最后败下阵来,回答:“……当然。”
看来是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了。
霍尔维斯有些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老师如此颓然,像是只被啄秃羽毛的斗鸟似的。
他决定给出一些提示、一些比较有力的、能为他拖延很多时间的提示。
“您并没有把我的报告看得太仔细,”霍尔维斯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在第五页的第八段,你应该多看两遍的。”
他动作轻柔,几近无声地关上了门。
中校如醍醐灌顶,赶快打开了保险箱,翻出了那份她确实没有看得太仔细的报告。
第五页,第八段,在重要信息补充的小字段落里,霍尔维斯简略地写:
他辨别出了「生门」。依靠“听”。
中校的表情瞬间凝固。
良久,她无声地笑了,扶额苦笑,然后打开通讯器联络了某位正在路途中的要员。
“霍尔维斯走了。”
“什么?不是跟你说了,等我来吗?!”
“……啊,亲爱的上校,我要怎么告诉你呢,”中校倚靠在壁炉边的砖墙上,随手把那份文件扔进了火炉中,“……我觉得您之前的提议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第48章 雨夜马戏团·绑票 这件事那件事都是关……
中校如醍醐灌顶,赶快打开了保险箱,翻出了那份她确实没有看得太仔细的报告。
第五页,第八段,在重要信息补充的小字段落里,霍尔维斯简略地写:
他辨别出了「生门」。依靠“听”。
中校的表情瞬间凝固。
良久,她无声地笑了,扶额苦笑,然后打开通讯器联络了某位正在路途中的要员。
“霍尔维斯走了。”
“什么?不是跟你说了,等我来吗?!”
“……啊,亲爱的上校,我要怎么告诉你呢,”中校倚靠在壁炉边的砖墙上,随手把那份文件扔进了火炉中,“……我觉得您之前的提议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什么?”
对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勃然大怒或者是气急败坏。
但中校并不在意。
壁炉里的火舌猖狂地舔舐着文件的边缘,很快,一阵火星迸裂之后,火焰跳跃着吞噬洁白的纸张,噼里啪啦几声,很快,一切都归于虚无。
暖橘色的火光映衬在那张如同银发一样毫无血色的的面颊上,为这张苍白的脸添了几分暖。
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射出跳跃的红,火苗飘忽摇晃,仿若远古祭祀的舞。
祝宛对着通讯器那头的男人柔声道:“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现在是新时代,应该放手让年轻人做他们想做的事。”
“我们这些旧时代的冤魂,只会阻碍他们的前进。”
而看着年轻人驻足不前,是这个男人最害怕看到的事。
那边沉默了很久。
最后冷冷甩出一句:“让霍尔维斯自己来跟我说。”
紧接着掐断了这段内线通话。
图安珀尔不是被带走的,准确来说,他是被掳走的。
上一分钟,他还在给朝日歌剧院的当家花旦剥坚果,花旦夸他坚果剥得完整。粒粒分明,分给图安珀尔一杯热奶茶喝。
图安珀尔不太想喝来路不明的东西,出了门,就把奶茶倒卫生间了。
有点对不起人家的好心,但是没办法,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图安珀尔正在心里说对不起呢,下一分钟,空掉的奶茶杯落在地板上,咕噜噜滚到墙角。
图安珀尔被人电晕了扛在肩上掳走了。
他想起以往秋冬季节,身边的人苦于静电困扰,每逢换衣,必定是噼里啪啦紫蓝色电光闪烁、顺带惊起一片哀嚎的,那时候,唯有图安珀尔一人泰然,无辜道,诶,我不容易被电诶。
现在倒好,往前十余年没有挨过的电,在今天尽数归还到他身上,电得他腮帮子打颤。
幸好没喝那杯奶茶,图安珀尔庆幸地想,这要是喝了再挨电,不得吐一身吗?这套制服是玫瑰临时找出来、借给他穿的,弄脏了要赔钱的。
图安珀尔一穷二白黑户一枚,打工未半而中道崩殂,实在是没钱赔。
那绑匪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纳闷了:“你给他电傻了?咋还笑呢?”
另一个绑匪直挠头:“我寻思不能吧?那电量顶多让人浑身麻痹,犯抽抽,丧失几分钟行动力,咋能把人脑子电坏呢?”
“哎,你说,要真不小心把脑子电坏了咋整呢?”
“你怕啥?会跑去朝日歌剧院打黑工的、都是没身份的游民或者偷渡客!怕啥?”
“这小子眼皮是不是动了一下?我看错了?他别是醒了吧……”
“不是我说,你怕啥?他醒了也是被绑着的,死鱼一样身都翻不了,你怕啥?”
就是,要怕也是我怕——图安珀尔在心里说。
他被五花大绑,恢复了意识之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闭着眼装晕,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这两个绑匪听上去是老手,已经很熟悉作案流程,根本不在意被他们绑来的人醒没醒,自顾自地在那里聊天,从路况聊到基建、从基建聊到粮储,从天下大事聊到最近上厕所有点困难。
图安珀尔被迫旁听,从那话多的哥们嘴里了解了这人的半辈子。
听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司机,怎么就干上拐卖人口的勾当了呢?
图安珀尔在心里为他们惋惜——同时不动声色地稍微移动身子,挡住了被反缚住在背后的双手。
这两人绑的手法还挺专业,他的手指几乎用不了力,但是没关系,牙刀不需要用力。
只要把牙刀顺着手腕卡进绳子里,反复推动,垂直绳子方向的牙刀就能在绳子上拉出一个端口。
太好使了,图安珀尔感动得都想抱着牙刀亲一口了。
想想这把刀,帮了他几次忙了!简直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双手获得自由之后,图安珀尔把牙刀收进了袖子里。
牙刀仿若如水一样丝滑无声地滑进了袖管——图安珀尔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把刀和他的相性有些太好了。
图安珀尔并非玩刀弄匕的专家,平时用刀频率也和普通人无疑,但是这把刀却和他配合默契,他几乎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这把刀的用法,就仿佛这把刀曾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图安珀尔天生知道如何使用这把牙刀。
但是图安珀尔自己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
纤薄的刃面紧贴肌肤,但是图安珀尔却没有感觉到冰冷,这把刀仿佛薄冰融于春水一样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图安珀尔的身体,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图安珀尔知道,只要他需要,他随时可以抽出这把刀为自己所用,就像是抬起手臂张合五指一样轻松自然。
两个绑匪,其中一个担任司机,另外一个坐在副驾上,翻看着已经过期的周刊读物。
当看到神弃牙专栏报道时,他嘟囔道:“哦,霍尔维斯,这是谁?是哪家的少爷?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是哪家的私生子吗?从没有在社交圈里听过这个名字。”
开车的绑匪笑他:“你真是没见识,那可是霍尔维斯殿下!戈让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他不怎么出现在那些贵族的社交网络中,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戈让家族?威尔斯·戈让是他们家的吗?我怎么记得他们家没什么人了……”
“那他们家为什么没有什么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哦、天啊!不会吧!难道他就是那个人……”
副驾上的绑匪开始情绪激动地大嚷大叫起来,手里的周刊被他卷成了筒装,不断地被挥舞起来,落在司机的肩膀上。
司机被同伴打痛了,又因为在开车不方便躲避,不大高兴道:“大惊小怪!这几乎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事都值得你这样激动的话,如果知道了那件事,你还不得心跳加速直接晕过去?”
“别说那件事了,光是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我激动了,天啊!”
“这件事那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司机不满道:“你刚刚不还说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是知道啊。”副驾上的人平复心情,重新展开了那本被他捏得发皱的周刊,津津有味地品读起上面的花边新闻。
“……”
“……”
图安珀尔趴着两个座位的中间,手上的刀子转了个圈,落在了司机的脖子上。
“不好意思哦,我只有一把刀,所以只能架在你脖子上了。”
“你、你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说霍尔维斯怎么怎么样的时候。”
图安珀尔很好脾气地回答道。
副驾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语气迷惑了,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过身就想对他发出进攻——
图安珀尔闪身躲过那慢而乏力的一拳,同时,手腕抖晃了一下。
牙刀锐利依旧,讯速地在司机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司机惨叫一声,方向盘一拧,车辆急转,车轮在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噪音。
副驾上的人立马不敢动了。
他注意到图安珀尔神色自然,似乎完全不在意三个人刚刚差点一起落得一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更惜命,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图安珀尔挑眉,随意道:“注意点,别吓人,我的刀很快的。”
说着,拍了拍司机的肩,嘱咐道:“好好开车。”
司机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反抗——
他们已经开上了一段盘山公路,道路的一侧是陡峭山崖,稍有不慎就可能翻车坠崖,司机不敢赌。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但是那里的普通人会敢随便绑架活生生的人呢?
图安珀尔是不信的。
不过比起绑匪的的幕后主谋,他更在意两个人刚刚谈论的那个八卦。
“你还没回答我,这件事是哪件事,那件事又是哪件事?”
司机颤抖着嘴唇,问:“您、您是指关于霍尔维斯殿下的那件事吗?”
图安珀尔嗯了一声。
副驾上的那个人插嘴道:“这件事谁不知道?你还问……”
司机又是一声惨叫。
他脖子上的那条红色血痕似乎又有了隐隐加深的趋势。
图安珀尔有些不耐烦:“我让你讲就讲,你管我知不知道?”
副驾驶上的人偷偷观察着图安珀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您、您是想要从我们这些平民嘴里了解一些信息是吗?从一些别的角度、更全面地了解这件事……”
司机听了这些话,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神色有些激动起来,表忠心道:“我一定、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称呼图安珀尔为“您”,好像已经把图安珀尔当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什么了不起的人会被他们这么轻易地撂倒?
但是图安珀尔也没有必要去纠正他们,只是粗声粗气道:“别废话那么多!”
“是、是……”
司机咽了咽口水,道:“这的确是一件,只要是神弃牙的人就都知道的事情。”
“按理来说,贵族的家事,不该由我们平民随意评论,但是那毕竟是一场公开的审判。”
第49章 雨夜马戏团·催眠 他有自己的名字,不……
霍尔维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进门就看到奥德里奇和埃布尔在吵架。
“我可是为了你买了站票,一路站过来的!”
“得了吧奥德里奇,别说得那么可怜,你自己犯蠢别怪我,你看,霍尔维斯也就比你晚了几个钟头而已,你的站票没有任何意义。”
“我为了早那么几个钟头,一路上都在忍耐,你知道站票车厢有多可怕吗?”
“天啊,奥德里奇,你是在问我知道普通穷人的出行方式有多让贵族难以忍受吗?我怎么会知道?我是移民,战争的时候我光着脚和我的家人从边境线跑过来,在我成年之前我甚至没有坐过悬浮列车!我怎么会知道它对你来说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