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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灯毫不在意地从柜台里掏出一块抹布擦拭台面,道:“这是「反应」,即使只是一部分残肢,但是对冒犯它的人的气味仍然十分敏感,有反应,说明你的确拥有这个古文明的开采权。”
 




    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
 




    图安用眼睛询问青灯。
 




    青灯微微一笑,翻过木盒:“可是我搞错了。”
 




    木盒底部贴有标签用作区分,只是上面的名字并不是昙雅或者图安。
 




    而是一个大写的h。
 




    “……这并不是你和昙雅带来的那块样品。”
 




    图安愣了一下。
 




    青灯缓缓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有两个人同时拥有一个古文明的开采权。”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昙雅有没有告诉过你售卖古文明开采权的代价?
 




    卖一次,是天外横财,卖两次,是刀口舔血,卖三次,命悬一线。”
 




    图安垂眸,凝视着那块样品的残骸,低声道:“……那看来,现在我的命和某人绑定在一起了?”
 




    他想起了千年虫「同舟」。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千年虫?这个古文明开采权又是什么新设定?》
 




    图安隐隐意识到自己的二刷优势似乎荡然无存。
 




    因为游戏设定,好像不对了。
 




    “感谢我吧,要是我没有发现你们两个共有一个古文明开采权的话,你们很容易就会超出售卖限制次数,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古文明」虐杀。”青灯叹了一口气,“谁叫我是很守规矩的人?这种两人共享古文明开采权的情况,是不应该估价回收的。”
 




    他话里有话:“但并非所有回收点的管理人员都有我这样高尚的情操。”
 




    图安却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是吗。”
 




    然后问青灯:“你说完了吗?”
 




    他这个反应让青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平静,青灯只能谨慎道:“……说完了。”
 




    图安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估个价。”
 




    “……我这不是当行。”
 




    “哦,我知道的,古文明遗物回收点嘛。”
 




    青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你还……”
 




    图安打断他:“我这就是啊。”
 




    他盯着青灯的眼睛,肯定道:“我这就是古文明遗物啊。”
 




    青灯狐疑地看着他,又低头看看那块小纸片一样的东西——“这不就是一块茧衣的残片?你想告诉我有一个古文明是只刚孵化出来的大虫子,然后这个茧衣是它的伴生物,所以也是古文明遗物?”
 




    青灯甚至自己帮图安补充了设定。
 




    图安笑了笑,点头:“嗯,差不多吧。”
 




    反正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设定是带有虫族特征的人类——那么不带虫族特征的人类不就是一种原始人吗?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又明显高于地球,那么就当做是未来人类进化的一种方向吧,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和地球在不在一个维度内……
 




    那这样算的话,地球文明怎么就不能算作是一个古文明呢?
 




    那么他从地球带来的茧衣残片,就很明显也属于古文明遗物的范畴。
 




    青灯被图安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给气笑了:“不是,小孩,你搞清楚什么是古文明没有啊?”
 




    “不太清楚。”
 




    图安很诚实。
 




    青灯被他的诚实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图安反问:“你很清楚吗?”
 




    他本意是想让青灯给他讲讲,但是青灯被这么一问,嘴巴一张,竟然卡壳了。
 




    “我、我当然……”青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这种东西,科学家都没搞清楚呢,我怎么敢说我搞得清楚?”
 




    图安不太相信:“你不是回收点的人吗?”
 




    这个回收点干的不就是回收古文明遗物的活儿吗?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回收了干什么?
 




    “我也就只是个帮人打工的啊,上面在想什么我哪里知道,”青灯面露尴尬,“总之,这玩意儿有人买,我们回收了拿来卖,就这么回事儿。”
 




    “那你凭什么不要我这个。”
 




    “你这个压根就不是古文明遗物啊!”
 




    图安严肃:“何以见得?”
 




    “……”青灯长叹一口气,“那你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神弃牙。”
 




    图安很流畅地回答。
 




    青灯倒是没想到他回答得怎么快。
 




    “……算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只回收有人买的古文明遗物,所以就算你这个真是从某个没本人发现的野生古文明里找到的,没人出价的话,我也回收不了。”
 




    所以这个顺序是,有人出价求买某物,然后这个回收点才会回收某物?
 




    “没有人要你们就不回收?”图安难以理解,“没有需求你们不知道创造需求吗?”
 




    还黑市呢,竟然这么死脑筋!
 




    青灯被噎了一下,反驳道:“你以为需求是那么好制造的啊?”
 




    他说着,指了指图安拿出来的那方茧衣残片,质问道:“你倒是说说,消费者买这玩意儿回家去能干什么?是用来当抹布擦桌子啊还是用作手绢擤鼻涕呢?”
 




    “你敢说你卖出去的每一样古文明遗物都有实际作用吗?”
 




    图安一针见血。
 




    青灯沉默了。
 




    但是他还是据理力争:“你这东西也没有收藏或者纪念的价值啊,连个工艺品都算不上……”
 




    两个人正吵着呢,门口铃铛突然咣当作响。
 




    比起人影,率先袭来的是一阵浓烈到让图安有些想吐的味道。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他戴着墨镜,神色严肃,一只手臂挡着门,不让自动关合的大门将后来者阻隔在外。
 




    而在他身后施施然进入店内的人显然才是这股浓烈气味的主人。
 




    这个人身形高大,但是腰肢纤细,肩膀又很宽阔,看着像是一只行走的沙漏。
 




    他穿金戴银,连头发上都坠了圆润的珍珠——图安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闪亮的人。
 




    他连牙齿都有几颗是金子做的。
 




    这个人穿一身绿色长袍,金色链子和首饰点缀其上,让图安想起夏日的碧绿麦田,眼光落在麦穗尖端,晃眼看过去,也是这样一片绿上点缀些许金黄。
 




    不过风吹麦浪是宁静祥和,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给人的感觉……莫名高高在上。
 




    第95章 二刷·禁锢 小孩子的涂鸦
 




    说起高,图安忍不住又有些怨念起自己的身高。
 




    他小时候发育较同龄人迟缓,一直到成年的时候才猛然窜高。
 




    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身高多久呢,就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身体自适应环境之后,迎合虫族的生长周期,给了他一个刚成年的虫族该有的身高。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高竟然缩水了缩水了。
 




    天杀的,变成虫就算了,怎么还是变成一只虫少男,偏偏这个世界的每个人还都膀大腰圆、身高惊人,看他都要低着头,像是看未成年似的。
 




    不过他也没有仰视这只大绿虫的机会——因为白西装的保镖呵斥一声,挡在了他和男人面前。
 




    青灯连忙压下图安的后颈,道:“这是王子殿下,不能随便直视的。”
 




    图安:“王子?”
 




    什么年代了,真封建。
 




    那位王子殿下倒是很宽宏大量,抬抬手,比了个免礼的手势,道:“没关系没关系,抬起头抬起头,我允许你们目睹我的容颜~”
 




    图安迟疑地抬起头,对方微微一笑,又道:“哦,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雄虫,我最不介意和你们那美丽的大眼睛对视~”
 




    图安:“……”
 




    莫名想起了那个口水有毒的绿色海胆头。
 




    这两个人如果去参加油王争霸赛,也不知道谁会勇夺桂冠。
 




    “我们来取一早预定的东西。”
 




    白西装硬邦邦地说。
 




    图安本来打算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待他们离开——可是那位王子殿下却对他很感兴趣。
 




    或者说,他对柜台上摆着的那方白色茧衣残片很感兴趣。
 




    “这是你的东西?”王子殿下说话像是在唱歌。
 




    图安眼神一动:“你认识吗?”
 




    “唔……如果是我以为的那样东西的话……但是不好说,因为只有这么一小片的话……但是你可以试试用至高至纯的火焰灼烧它,”王子殿下说,“如果那种特别的火焰也无法损伤它一分一毫,那么它也许就是我认识的那样物品。”
 




    “那是什么?”
 




    图安忍不住追问。
 




    此时青灯已经为王子殿下取来了他预定的物品。
 




    王子殿下接过之后,对图安微微一笑。
 




    一种无声息的、却又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飓风在狭小的店面内骤然生起,就像是在平静的水潭掀起滔天巨浪。
 




    图安这时候才惊觉,原来王子殿下的发声器官并不是喉咙,他也从来没有张开过嘴说话。
 




    那三颗闪烁的金色牙齿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咧嘴微笑才得以被外人所看到。
 




    王子殿下温柔地注视着在他面前如同孩童般无知又弱小的图安,“开口”道:“那大概就是「王茧」吧。我的孩子,你该多读读书了。”
 




    等那股带有压迫性质的飓风散尽,门上的铃铛已归于平静。
 




    图安才从那种莫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王茧」。
 




    好重的一个名词,仅仅只是听到,就仿佛泰山压顶,让人抬不起头来。
 




    “哎哟,真是,你还卖不卖这玩意儿?”
 




    青灯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又伸手在图安面前打了两个响指,问:“疑似王茧的话,这东西就有点值钱了,但是你也别抱太多希望,我可以把它放入拍卖清单里,说不定有人会处于赌博心态拍下他,你也能赚一笔钱……”
 




    图安呆在原地,没有什么表情。
 




    青灯提高了音量:“喂喂喂!你怎么傻了?到底还卖不卖!?”
 




    “……不卖,”图安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露出一些疲惫,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青灯,青灯对比起自己,可以说是神采奕奕,这让他有些困惑,“我这是怎么了?脑子像是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是晕的。”
 




    “很正常,王子殿下是王族啊,他会释放出「王血威压」,这种威压对于你们这些虫子来说基本是无法违抗的。”
 




    “我们虫子?”图安挑高眉,“那你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青灯歪了歪头,声音变得年轻起来:“你不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图安询问青灯是否是可以从成熟体逆转到幼年期的族类。
 




    图安释然一笑,轻声道:“哦,你是水母。”
 




    而且不是普通的品种,是在人类认知中几乎等于永生的灯塔水母。
 




    没有死亡,只有不断循环往复的逆转衰老。
 




    那个红发不是也说过吗?虫族,人鱼,兽人……这个世界的人类有多样的面貌。
 




    这个世界的神可真有意思,在人的身体上混合其他物种的特性,创造出了与众不同的、只存在于旧世界幻想中的「新人类」。
 




    而图安从旧世界来,却也成为了新人类的一员。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实在是很难想像这层纤薄的人皮之下藏着虫子的血液,而其中蕴藏的虫族基因不仅能让他皮肉生骨还能嗜血好战。
 




    真奇妙。
 




    “我还是不太适应,”图安自嘲地说,“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世界、”
 




    青灯把这句话当做是小地方的人来到大都市拓宽眼界之后的感慨。
 




    “这不是挺好的吗?一直困在旧的落后的小世界里,你是不会有什么长进的,来到新世界也许是疼痛不安的,但是只要熬过这段阵痛期,你会迎来新生的。”
 




    青灯语重心长道。
 




    图安抬头看着他。
 




    那双灰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像那个人,被这样的眼睛注视让青灯莫名紧张起来。
 




    但好在这双眼睛并不冰冷。
 




    眉眼微弯,嘴角上扬,脸颊上显出小小的梨涡,图安露出一个很乖巧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蜕变吗?我会迎来蜕变?”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眼神是虔诚而真挚的,图安的话里透露出一种无端的信赖,好像只有青灯点头说是,他便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并为之努力。
 




    这让青灯莫名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而自己总是以一种年长者的姿态对其谆谆善诱。
 




    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对这孩子有一种责任。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想到自己的话会对一个孩子的人格塑造产生莫大的影响,青灯一下子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他也不敢说些武断的话,只是含糊着说:“这取决于你的选择和努力。”
 




    说完,青灯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发言实在是太过敷衍,有些对不起这孩子。
 




    更别提图安在听了这种敷衍的回答之后还很认真地点头,一副要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的模样。
 




    青灯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来找我不就是想要寄卖这枚茧衣残片吗?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图安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如果你愿意收下它,那么只要有人透露出购卖意愿,我就可以从买家下手,调查出它到底是什么。”
 




    “但是王子殿下也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青灯直白道,“说实话,这东西是「王茧」的可能性很小,你随便去找本书查一查就好了,「王茧」流落民间的可能性比王子公主流落民间的可能性都小呢。”
 




    王子殿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这个东西更可能只是某种平平无奇的虫子的一枚平平无奇的茧的一个小碎片。
 




    不过年纪小的孩子就是喜欢随地捡拾些垃圾一样的小玩意儿,并当做珍宝,青灯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很喜欢捡一些漂亮的贝壳然后幻想它们是海中女王的收藏。
 




    “我知道,”图安伸手准备把那枚茧衣收起来,“我也知道我的想法有些荒诞可笑,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是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可能,也会去做出尝试,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像是潺潺流水一样娓娓道来,图安的语气没有像是他话里描述的溺水稻草一样的急迫,却反而更让青灯有所触动。
 




    “那么现在,你不要这根稻草了吗?”
 




    “……我只是觉得,因为我一个人的无谓的坚持,费这么多功夫,甚至给别人平添麻烦这样不太好……很荒谬,对吗?我们都清楚它更多可能只是一块普通的垃圾。”
 




    图安已经摸到了茧衣残片。
 




    但是一只手覆了上来。
 




    “别……”
 




    青灯制止了图安收回茧衣的的动作,他迟疑了一瞬,然后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也许有人知道。”
 




    图安勾了勾嘴角。
 




    “谢谢。”
 




    而在柜台之后,写写画画的小孩子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短胖的小手按着的画纸上,刚好出现两个歪歪扭扭的单词。
 




    一个是愚蠢,一个是学习。
 




    智慧的老者的灵魂被困在连语言系统都没能发展完善的幼童的躯体之中。
 




    一个声音无声地说,蠢货,他学会了。
 




    青灯承诺会安排时间,让图安和那个可能知道这枚茧衣残片是什么的人见面——
 




    这是个大人情。
 




    为表感谢,图安表示自己愿意给出单次的古文明开采权让青灯出售,但是青灯摇头:“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需要那个和你共享古文明开采权的人同意之后,才能够放在我们店里寄卖。”
 




    图安装作可惜的样子叹了口气:“哦,是吗。”
 




    青灯就这样成为了他智脑通讯列表里的第二位联络人。
 




    第96章 二刷·碎片 这是疼痛的警告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这个智脑的通讯列表里除了固定的监护人联系方式和导师联系方式之外,加起来的可添加联系人数量只有十个。
 




    想要再添加联系人就必须申请。
 




    校园内的无限额消费、通讯设备的人数限制……图安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摸到了自己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的地位。
 




    稀少而珍贵,但并不被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而是被监管和控制。
 




    对他来说,这个身份有利有弊。
 




    利在于他衣食无忧,可以心无旁骛地追寻「李途安」的踪迹,弊在于他池鱼笼鸟,行为受限,而他并不知道这份限制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帝国军校的供养和馈赠代表的不会是私人的意志,而假如违反这份意志,图安不觉得自己能够幸运地全身而退。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这个角色,在不违反角色设定的情况下继续自己的任务。
 




    在此之前,图安想要先给自己摸个底。
 




    他实在是很好奇,自己做到什么程度,会引起那份意志的注意。
 




    大手大脚地花钱?在学校惹是生非?
 




    这些都是他记忆中坏孩子的表现。
 




    但是雄虫的校园卡只能在学校内使用,在学校里他怎么豪掷千金?包场食堂吗?
 




    至于在学校惹是生非……昙雅是不是说过他们系的存亡好像岌岌可危,连老师梦游这种级别的丑闻都有可能导致古文明挖掘系不复存在?
 




    那么在学校里惹谁生非这一条也行不通。
 




    那么他能做的是不是就是在学校外搞点事情,然后测试一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要不干脆去警察局报案,说自己参与了一起山野凶杀案并帮助杀人犯将现场伪装成失足落水?
 




    不不不,这个好像有点太严重了,说不定界限没有测试出来,自己先被抓了,到时候别说什么寻找「李途安」了,可能是「李途安」要来寻找牢里的自己了。
 




    而且不是都说好了吗?他帮那个人的忙,对方原谅他恶意进入觉醒期的事——
 




    琢磨到这儿,图安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个所谓「觉醒期」,什么信息素什么引起人冲动啥的,其实就是虫子的繁殖期发情期呗。那这玩意儿还能有恶意一说吗?
 




    图安自己又不能控制!
 




    虽然结果是他们都有点倒霉,一个被信息素刺激得直接杀生了,一个丧失了处男之钩。
 




    但是图安觉得自己无辜的成分比较大。
 




    因为他记不清楚具体细节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无辜的成分比较大。
 




    图安过于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因此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吵吵闹闹,来往行人都避之不及,因此出现了他们走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无人通道的情景。
 




    而在这条无人通道上,突然钻出了一个沉思自己是否无辜的图安。
 




    “我哥这不有病吗!”
 




    伴随着一声叫骂,两个走路不看路的人撞上了。
 




    图安一愣,一抬头,看着对面的红毛。
 




    红毛摆着一张臭脸瞪着他。
 




    红毛身边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
 




    “你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啊?”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的扯着嗓子质问图安。
 




    他毛发旺盛,长得像一头棕熊。
 




    图安在心里称呼他为毛多多。
 




    毛多多看着就不是个好脾气,撸起袖子就过来了。
 




    图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又看了一眼红毛——真见鬼了,他刚还在心里想在神弃牙的事情,怎么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当事人?
 




    红毛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恶人脸,就是那头鲜艳的红毛似乎有所修剪,稍微短了一些。
 




    “声音那么大干什么?”
 




    短发版红毛伸手拦了一下毛多多的黑胖子,走到图安跟前,露出一抹笑来:“唷,小雄虫?”
 




    图安:“……”
 




    这已经是第几次被人这么喊了?
 




    这里的人搭讪都好没有新意。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必是油王出世。
 




    果然,红毛下一句就像是油田开采第一泵,油汪汪地往外冒:“这么直勾勾往哥哥怀里撞,是不是被哥哥帅得钩钩痒,想找个有力的大腿夹一夹?”
 




    图安面露难色,如临大敌地退后一步。
 




    糟糕,这一位是毫无例外的油王争霸赛冠军——传说中的三级黄油王!
 




    黄油王看图安往后退,信心十足地跟进。
 




    图安退一步,他往前更一步。
 




    如果不是头发太短没有刘海,图安相信他还会手撩刘海,扬起下巴,立马发起第二轮黄油攻击。
 




    图安再退,黄油王再跟!
 




    图安:“……你踩到狗屎了。”
 




    黄油王嘴角的自信微笑有一秒钟的凝滞,他低头,抬起脚。
 




    对方的这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让图安回忆起了自己童年看院子里的姐姐踢羽毛毽儿的样子。
 




    姐姐说了,踢毽儿最重要就是重心要稳,否则一定会摔。
 




    而红毛一看就是个下盘力量薄弱的。
 




    图安趁机往外跑,肩膀重重地撞在红毛手臂上,一下子就把他推了个人仰马翻。
 




    红毛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的瞬间,他的同伙们就飞快反应过来,一半人追赶图安,至于另一半则手忙脚乱地去搀扶红毛。
 




    红毛粗鲁地推开一只伸到眼前的手,自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戾气道:“给我追,今天不追上这小子,我就不姓莱斯特。”
 




    奥德里奇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街边一个卖花的小孩子紧跟着霍尔维斯,嘴里不停念叨着,哥哥买束花吧。
 




    “你这是踢到铁板了,”奥德里奇走过去,对那小孩子做了个哭哭脸,道,“这位哥哥这辈子都不会买你的花的。”
 




    小孩子有些茫然无措,看看奥德里奇,又看看霍尔维斯,声如蚊讷:“难……难道哥哥没有喜欢的人吗?”
 




    奥德里奇刚想开口说当然了,就听到霍尔维斯硬邦邦道:“为什么有喜欢的人就一定要买花?”
 




    霍尔维斯垂着头,穿着的大衣是硬挺的面料,因此衣领竖直,遮住他凌厉的下颌线,让他看上去比起平常更平易近人。
 




    小孩子一脸天真:“花是爱的表达,有喜欢的人当然要买花!”
 




    “花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而且各人审美喜好不同,觉得花不漂亮的人也大有人在,花能表达什么爱?除非我喜欢上一只有授粉习性的虫类,否则没有买花的必要。”
 




    霍尔维斯回答。
 




    他一字一顿说得认真,看得出来因为是和小孩沟通,他甚至放缓了语调。
 




    但这细化还是让那小孩子听得一知半解,然后忍不住鼻子一酸委屈得眼角泛红。
 




    这孩子大概只被大人教过如何说漂亮话兜售鲜花,从没有想过会遇到霍尔维斯这种人。
 




    听完霍尔维斯的发言,小孩子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仅仅攥在手里的花束也跟着小小的身体一起在风中颤抖。
 




    得,又来了,不愧是孩见愁的霍尔维斯。
 




    奥德里奇在心中无声叹息,刚想上前解围。
 




    就看到霍尔维斯伸出手接过了小孩子仅仅攥在手中的那一束满天星。
 




    包装纸是颜色清浅的薄荷绿,绑了蛋壳白的缎带,在那一簇温柔的绿意中,细碎的小白花受微风轻拂、左右摇晃,像是一场绝不会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细雪。
 




    “没有喜欢的人也可以买花。”
 




    小孩子的大脑显然还不能及时处理这样的转折,有些懵懂地给出花束、接过钱币。
 




    交易完成后仍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是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但那滴眼泪没能成功溢出眼眶,在眨巴几下大眼睛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买花给谁?”
 




    小孩子吸了吸鼻子,问。
 




    “不给谁,给我自己。”
 




    “哪儿有人买花给自己的?”
 




    “多的是。”
 




    “好吧。”
 




    卖花的小孩子远远地跑开了。
 




    奥德里奇啧啧称奇:“你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霍尔维斯瞥了他一眼,只是把花递过去。
 




    奥德里奇吓了一跳:“喂喂,老大,你做什么!”
 




    霍尔维斯不为所动,那束花几乎要砸到奥德里奇脸上。
 




    奥德里奇担忧地双手抱胸,惊恐道:“我是听说过开过荤的人是会大开杀戒来者不拒的,但是连我都要下手你会不会有点太不挑了?你这是真饿了吧!”
 




    霍尔维斯有些不耐烦地把花塞到奥德里奇怀里。
 




    奥德里奇嘴唇颤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丝不太对劲的气味。
 




    “咦?”
 




    扒开满天星花束,奥德里奇睁大了眼睛。
 




    在茎叶之间,竟然夹杂有一块灰白色的甲壳碎片。
 




    这块碎片很轻薄,因此才能藏在满天星花束里而不被人察觉。
 




    “这是什么?”奥德里奇用指甲拨了拨那块碎片。
 




    这块碎片很干净,没有血污,而且断面整齐。
 




    所以应该不是战斗时候不小心从身上掉下来的,而更像是特意从某人身上截取下来的。
 




    “战士的臂甲上的碎片。”霍尔维斯低声道,“这是最接近掌心的那块,轻而薄,但是连接很多神经,收到损伤时痛感也是最强烈的。”
 




    奥德里奇震惊地看着霍尔维斯。
 




    霍尔维斯从碎片上收回视线,道:
 




    “……这是警告。”
 




    第97章 二刷·巷子 水坑里的东西
 




    “这些该死的……”
 




    奥德里奇压不住火,想要骂人,缺一时间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词,急得咬牙。
 




    霍尔维斯却已经将视线投向了街对面。
 




    ?“你在看什么?我们的战士、天啊,他们如此无耻……”奥德里奇还在语无伦次地抨击对方的恶毒,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一抬头,就看到霍尔维斯正拧着眉,凝视街对面的一场闹剧。
 




    不是多么新鲜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在危难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年轻。
 




    奥德里奇并不能闻到对方的味道。
 




    也是,公共场合雄虫一般都会佩戴抑制腕带阻隔气味,又是隔着一条街的安全距离,能闻到就有鬼了。
 




    但是从外表上也不难看出那个被为难的孩子是只小雄虫,样貌清秀可口,气质清新干净,如果咬上一口的话,口感大概像是新鲜的青笋一样脆生生的——
 




    最近是不是流行这样像是水洗过似的小孩儿?怎么感觉总是遇到……
 




    等等,不对,那张线条单薄的脸,那副让人摸不清在想什么的平和的表情!那双铁灰色的、像是漂浮在神弃牙上方的薄云一样的眼睛!
 




    这不是夺走霍尔维斯贞操的男人吗?
 




    不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被霍尔维斯夺走贞操的男人……不不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似乎陷入了麻烦之中?
 




    给他制造麻烦的人也长了一张奥德里奇并不陌生的脸。
 




    那头鲜艳的红发,那刻薄的嘴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很明显,他的姓氏是莱斯特,横行霸道的莱斯特。
 




    天杀的,不过是陪霍尔维斯来逛个街,怎么就会遇到如此戏剧性的展开?
 




    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块被夹在路边买花小孩递过来的花束里的臂甲碎片呢!就又遇上了这样的、像是偶像剧一样的情节!
 




    奥德里奇脑中疯狂头脑风暴。
 




    霍尔维斯则只是旁观。
 




    直到红毛步步紧逼、将那小孩逼到街边,然后莫名其妙金鸡独立,抬起一只脚观察自己的鞋底——
 




    少年猛然发力,像是初生的小牛犊一样莽撞地前冲,不仅把红毛撞了个四脚朝天,还连带着勾引了一串人跟在他身后在街道上狂奔,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喂喂喂!”奥德里奇急得跳脚,又不敢真的对霍尔维斯做什么或说什么,只能干着急,隐晦地提示对方,“……是他啊!”
 




    他以为霍尔维斯没有认出来那受欺负的小雄虫就是他的开荤对象。
 




    霍尔维斯不动如山:“我又不瞎。”
 




    “那你还这么淡定!”
 




    奥德里奇简直要疯了。
 




    莱斯特的人都是没有人性的禽兽,就算没有招惹他们也有一定的概率被针对,更何况还是当街让他们出丑,按照他们记仇的性格,是一定不会放过那位年轻的朋友的。
 




    更何况他们还人多势众!
 




    天啊,一群气势汹汹的雌虫和亚雌追逐一只落荒而逃的年轻鲜嫩小雄虫!
 




    追到之后的画面会有多血腥下流他都不敢想!
 




    奥德里奇脑中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能上社会新闻的小年轻受辱画面,他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几乎要失声尖叫:“你还在这里干看着!”
 




    霍尔维斯岂止是在这里干看着,他甚至是很悠闲淡定地在干看着。
 




    甚至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微低着头,将下巴收入衣领内避风,好像在街边等人一样神情闲适,仿佛街对面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怎么会无关紧要!
 




    那可是霍尔维斯干涸了半五十年以来迎接的第一场甘霖!谁知道这场雨之后霍尔维斯又会要死不活地干涸多少年?
 




    作为霍尔维斯为数不多的好友、重要的副官、戈让家族的邻居,奥德里奇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这场雨的清澈。
 




    霍尔维斯不管,那他管好了吧?
 




    反正他们作为特遣队的成员,保护帝国居民的生命安危本就是职责所在。
 




    奥德里奇当机立断跳过路边栏杆,加入了这场追逐。
 




    于是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画面。
 




    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年轻男孩在最前面跑,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大学生晨跑,而他身后则跟着一群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社会闲散人士。
 




    在这些闲散人士中,一个红毛的情绪最为亢奋,挥着手臂就往前冲,大有不破此虫终不还的气势。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着体面的长腿青年正全力冲刺,不多时就追上了这群人。
 




    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漠然地旁观着这一切。
 




    大概过了几十秒钟,街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穿着大衣的男人的身影,只有街道边的长椅上,遗留一束细雪般的满天星。
 




    奥德里奇追了一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小雄虫始终和红毛那帮人保持着一个很暧昧的距离,就几米左右,有时候拉长到十几米,红毛那些人咬着牙加速,将那距离缩短,但也只能缩短,并不能追上。
 




    而当红毛那些人感到疲惫、略微放慢速度时,前面那人似乎也同样精疲力尽放缓速度。
 




    如此一来,那些追逐者根本不会跟丢
 




    简直就是像是故意一样。
 




    奥德里奇在这样的疑惑中放缓了脚步。
 




    本来,以他的身体素质,想要追上这些人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奥德里奇也开始控制速度。
 




    于是三方就始终保持着一定的、稳定的间距,一路跑到了偏僻处。
 




    在那年轻人“慌不择路”地逃窜进一条无人的巷道之后,红毛扫了一眼巷道口摆放着道路施工无法通行的提示牌,然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他们慢下速度,一部分人堵住了巷道,另外一部分人跟着红毛向巷道深处走去。
 




    红毛一边往里走,一边语气兴奋道:“哦,这就像是抓小猫似的,堵到角落,让它怎么都跑不出去!一拥而上,不要吝啬力气,狠狠掐住那小畜生的皮或肉……”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弯下腰。
 




    红毛的双手抬起来,十指张开弯曲,像是捧着一颗球似的,他把掌心向前,仿佛他眼前真有一只亟待捕捉的小猫似的。
 




    那个被图安在心里取名做毛多多的胖乎乎的男人一看就是这伙人里最得红毛关心的,红毛在那里跟梦呓似地絮絮叨叨半天,没人敢接话,就他和红毛心有灵犀,张开就是:“哎哟,它会叫的,不是喵喵的,是扯着嗓子,比春天发了情的母猫还叫得凄厉的!”
 




    说着,那张没有攻击性的、线条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憨厚的笑容。
 




    因为这个笑容,肥肉堆叠的脸上挤出一排排的褶子,这些褶子中间,他肥厚的嘴唇撅起来、一样地被肥肉挤着,险些让人没有意识到那是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