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囚笼(9)

    李绮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怒声质问:“你就为了钓我出来,就让张洲竹带走了生香?”
 




    冯斯疾的俊脸近在眼前,却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遥远之感。
 




    夜色漆沉地压下来,让他可憎的面目都变了形。
 




    “是又怎样?”
 




    他咬紧腮帮同样愤怒地反问:“你应该知道京都朝廷不是在你手里就是在张洲竹手里,我离开这么多年,能用的人不多,你为何还要再跑出去给我惹麻烦?”
 




    他伸手按在李绮的后脑,将她的脸压向自己,压得近到可以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她瞳孔里倒映出的一景一物,方才停下。
 




    冯斯疾青筋暴跳地盯着她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因为愤怒而变得那么狰狞,面目全非,一点儿都不像他。
 




    他眼睛里浮出浓浓的厌恶和恨意,紧握缰绳的手猛地松开,抬去死捂住她的眼睛。
 




    “你离开后,第一个去找了谁。是不是云山闵?”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不会以为就他那样的能护得住你吧?”
 




    马儿训练有素,即便主人没有拉住缰绳,它也没有胡乱奔跑。
 




    冯斯疾瞅着瞅着,不明地阴笑了一声,“我迟早把你驯得跟身下的这匹马一样。”
 




    眼前被他捂成漆黑一片,李绮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觉他这一声笑声太过阴寒,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被铐住的双手,死力抓住他的衣襟,喉头滚动想要说点儿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马儿用了一一柱香的时间跑到藏金阁,冯斯疾眼见夜下渐渐浮现出藏金阁高高的轮廓,终于移开盖住李绮眼睛的手。
 




    窥见光色的瞬间,李绮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舒服地眨了眨。
 




    见眼前风影拂过,冯斯疾翻身下马,立在马匹身旁,朝她张开双臂,将她抱下马背。
 




    她瞅着他的神色,平静无异,连眉头都没有曲折过一点儿。可是在他怀中,耳朵就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节奏紊乱速度极快的心跳声,这证明他至少愤怒到了血脉逆流气血翻涌,才能有这样凌乱不堪的快速心跳。
 




    她心头惴惴不安,心跳也跟着快起来,耳畔仿佛又回荡起他要将她驯得跟那马儿一样的话,那是什么样?
 




    她的视线不禁落在被拴在墙根的那匹马上,通体雪白,毛发顺滑,四肢矫健,这么看着与其他的马没什么特别。
 




    砰的一声,他踢开了十一层的门,李绮猛地回神,瞧见青兰和柳暗花明慌慌张张地行礼,她被他抱进屋里,身后传来不知哪个丫鬟的锁门声。
 




    这一道落锁的啪嗒声,彻底把李绮心里的恐惧推到了极点。
 




    她惊恐地睁大眼,看见这间封闭的屋子,看见那羞耻的窗台、床榻和屏风后的汤池,过往羞耻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你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害怕,是不是太迟了。”
 




    冯斯疾不留情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双臂像是枷锁,牢牢将她困在怀里,抱着她走过书桌,绕过屏风,来到汤池边。
 




    “你去找云山闵的时候,怎么不怕?”冯斯疾用力一抛,将她丢进灌满热水的汤池里。
 




    ‘哗啦’一声,李绮跌入水里,温热的水争先恐后地裹住全身,打开每一个毛孔,她本能的一个激灵,喉咙里呛了几口水。
 




    她扑腾着想要浮出水面,但双手都被他的镣铐锁住,扑腾不出来,反而沉得更深。
 




    混乱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矫健笔直的腿,紧跟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来,抓住她的衣襟,猛地将她提出水面。
 




    李绮用力吸了一大口气,猛烈地咳嗽出呛进喉咙里的水,抬起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才看见立在身前的冯斯疾不着一物,一条条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往下流淌,贲发的肌肉自带魄人的力量。
 




    李绮一愣,未及反应,冯斯疾的魔爪伸向她,撕拉几下扯碎了她身上的短打。
 




    ”穿的什么东西?”
 




    他嫌弃地扔开,碎裂的布帛无力地漂浮在水面。
 




    她变得和他一样不着一物,坦诚的面对面。
 




    灌了水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李绮转身就想爬出汤池,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抓,整个人被他狠狠扯了回去。
 




    她的后脑撞在冯斯疾坚硬的胸膛上,痛得她眼冒金星,可紧随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痛楚。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从身后狠狠挤占她。
 




    她痛得眼泪星子滚出眼角,戴着镣铐的手挥向身后,试图打他,却被他一口咬住手指。
 




    十指连心,她疼得呼出声来,可很快就被汤池哗啦的水声淹没。
 




    “你就是在这里打晕了柳暗花明,在这里换了柳暗的衣裳,而后跑出去的吧?”他恶魔般萦绕在耳边,李绮疼得已经无法思考了,脑子里嗡嗡嗡的,根本不确定他在说什么。
 




    她眼里耳里嘴里鼻子里全是水,呛得她不停咳嗽,呜咽,哭泣。
 




    她受不了,难受得往前爬,试图爬出这让她恐惧的汤池,可没爬出几步,就被他攥住腰扯了回去。
 




    “你有胆子跑,现在怎么没胆子收场?”冯斯疾冷声说:“我今日就要折磨到你恐惧这个汤池为止。”
 




    李绮被折磨得浑身发软,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这件事上让她这么痛苦,她难受得浑身发软,不停往水底下沉。
 




    冯斯疾的掌心贴住她的腰,将她捞起来,掐住她的后颈,防止她脑袋垂下水里被溺死。
 




    “你怕吗?得知你跑了的时候,我也是你现在这种心情。”
 




    她浮浮沉沉,无法回应。
 




    汤池里的水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哗啦啦的水声混着她的哭声,求饶声,乱成一团,响彻回荡在封闭的房间里。
 




    天边的月渐渐被乌云隐匿,风从屋檐下吹过,发出呜呜的风声。
 




    夜渐深,又渐渐转明,天边泛起一片淡蓝色的白时,冯斯疾才终于抱着李绮离开汤池。
 




    她早已不省人事,面颊和身躯都泛着不正常的粉,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遮住她好看的眉眼。
 




    冯斯疾将她放在榻上,轻轻把她的身子翻向床榻里侧,随后拿起绞头发的捆巾,坐在床沿边上轻柔地为她绞头发。
 




    等绞干时,天光大亮,一束春阳落在她的眼睛上,她不舒服地揉揉眼,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嘤咛。
 




    冯斯疾放轻动作,起身去将窗幔拉拢,挡住那束刺眼的阳光。
 




    屋内变得昏暗,她这才安分,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冯斯疾折身走到多宝柜前,翻出一个玉白的小瓷瓶,回来床边,轻轻翻开被褥,用指尖沾取透明的药膏,往她腰间的青紫掐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