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锋2

李渊拄着蟠龙拐杖,刚从那奇异的空间震荡中踏稳脚跟,眼前所见便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倒流!

 

刀光!冰冷的、带着战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的刀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齐刷刷指向他和他刚刚站稳的三个儿子——建成、元吉、元霸!持刀的,是数名身着玄甲、眼神如同鹰隼的精锐卫士,那身铠甲制式,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二子世民麾下最为倚重的玄甲军!而在这些刀锋之后,被一群神情紧张的文臣武将严密护在中心的,正是身着明黄龙袍、面色冷峻如冰的李世民!

 

二郎!李渊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那登基为帝的儿子,此刻正用那双锐利得刺人的眼睛,越过刀丛,死死地盯住站在门口的景区负责人逸一。那眼神里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质问、难以置信的震怒,还有一丝连李渊都能清晰感受到的、被猝然揭开旧日伤疤的剧痛。

 

“嘿嘿……” 逸一抬手,有些烦躁地撸了撸额前的碎发,在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沉重压力下硬着头皮走上前。她先是对着那群杀气腾腾的玄甲军挥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都干什么呢?放下!把家伙都收起来!这里是景区,不是战场!”玄甲军纹丝不动,目光只看向他们的帝王。直到李世民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那几柄森寒的横刀才带着不甘的嗡鸣缓缓归鞘。护在李世民身前的人墙也稍稍散开些许,但警惕的目光依旧如同实质的钉子,牢牢钉在李渊父子四人身上。

 

逸一这才转向李世民,脸上堆起一个混合着讨好与“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的夸张笑容:“老李啊,消消气,消消气!听我解释嘛!”她清了清嗓子,语速飞快,仿佛怕被打断,“你看啊,咱这‘梦回千年’景区,主打的就是一个沉浸式体验!可你天天在仿太极殿里跟魏征魏大人开会,游客朋友们看多了也审美疲劳不是?咱得推陈出新,搞点有冲突、有张力、有历史厚重感的特色表演项目啊!”

 

她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李建成、李元吉,还有一脸懵懂好奇的李元霸,最后落在面沉如水的李渊身上,双手一拍,语气变得兴奋起来:“这不正好嘛!系统出了你大哥、三弟、四弟的名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玄武门之变啊老李!这可是千古名场面!多好的题材!让他们哥仨跟你搭个戏,把当年那点事儿艺术化地重现一下,游客不得看得热血沸腾、大呼过瘾?票房绝对爆炸!而且……”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你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借着演戏的机会,不也能好好‘交流交流心得’,把当年没说开的话都掰扯掰扯?多好!一举多得!”

 

李世民的眼神锐利如刀,飞速扫过全场。他带来的唐朝旧部心腹都在,虽然人数不多,但忠诚可靠。景区内还有两小队名义上维持秩序的“军士”,虽非他嫡系,但足以形成压制。最关键的是,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李建成、李元吉、李元霸,甚至父皇李渊,气息虽然真实得令人心悸,但他们与自己所处的那个时空,已然是割裂的平行线!他们在此地,不过是景区“员工”,受制于此地的规则。

 

想通了关节,李世民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但眼底深处那抹极致的惊骇与戒备,终于被一种冰冷的、属于帝王的掌控感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推开挡在身前的臣子,一步步走向李渊。

 

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空气中,沉重无比。

 

在距离李渊三步之遥处,李世民停下脚步。他没有去看旁边眼神怨毒的李建成和李元吉,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的大唐开国之君,缓缓地、深深地躬下身去,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

 

“儿臣……参见父皇。”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渊此刻的脑子完全是一团乱麻。前一刻还在太极宫与三个儿子(包括早夭的元霸!)商议那诡异的“景区”之事,下一刻就被刀剑相向。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眼前的李世民!昨日早朝时还英姿勃发、锐气逼人的二郎,此刻眉宇间竟染上了风霜,眼神深沉得如同古井,举手投足间帝王的威仪已浑然天成——这分明是登基多年后的秦王!时间在这里被粗暴地扭曲了!

 

“你……”李渊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李世民身上那刺目的明黄龙袍,声音艰涩沙哑,带着巨大的惊疑和某种不愿深想的恐惧,“你……是登基后的……世民?”

 

李世民缓缓直起身,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回避,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一个简单的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渊的心上。刹那间,武德九年那个血色的清晨,玄武门前震天的喊杀,太子与齐王倒毙的身影,还有眼前这个儿子提着滴血的剑,带着一身煞气闯入他寝宫时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李渊竭力维持的镇定!

 

“为何?!”李渊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拐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积压了多年的痛苦、被背叛的愤怒、失去儿子的锥心之痛,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化作一声凄厉的质问,带着哭腔喷薄而出,“为何要造反!世民!朕……朕对你不够好么?!朕封你天策上将,许你开府纳士,位极人臣!你……你为何要走到那一步!为何要手足相残!!”他苍老的声音撕裂在空气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这一声质问,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深邃的帝王眼眸瞬间变得赤红!积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委屈、不甘、愤懑,还有那场政变后无数个午夜梦回时缠绕的沉重与自我辩白,在李渊这一声“为何”的刺激下,轰然爆发!

 

“为何?!”李世民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盖过了李渊的质问。他不再掩饰,帝王的威严与压抑多年的激烈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骇人的气势,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自己的父亲,“武德九年,玄武门内,您也曾这样问过朕!问朕为何造反!”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铿锵,如同金铁交鸣,每一个字都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也狠狠砸在李渊苍老的灵魂上:“那时朕的回答,今日朕再回答您一次!朕——不——悔!”

 

“朕是天命所归!”他猛地张开双臂,龙袍的袖摆在空气中猎猎作响,仿佛要拥抱整个乾坤,“是朕陪着您晋阳起兵!是朕为您冲锋陷阵,打下这万里河山!是朕替您扫平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是朕陪着您,一步一步,从太原走到长安,从唐国公走到大唐皇帝!这大唐的根基,有一半是朕用血汗浇铸的!”

 

他猛地指向脸色惨白的李建成和李元吉,语气变得无比尖锐和刻薄:“史书煌煌,早已定论!建成残忍,元吉凶狂,兄弟二人结党营私,屡次构陷于朕,欲置朕于死地!若非朕当机立断,逆取顺守,以雷霆手段廓清寰宇,再以仁德勤政累功累德,何来这大唐三百年煌煌基业?!”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骄傲与功业铸就的绝对自信:“是朕!开创了贞观之治!是朕,使万国来朝,尊朕为‘天可汗’!是朕,让这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海内升平!朕登基至今,励精图治,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祖宗!父皇!”他再次逼视李渊,眼神锐利如刀,“朕现在,还是当年那句话:玄武门之事,朕——无——悔!朕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对得起李氏列祖列宗!”

 

一番掷地有声、饱含血泪与功业的宣言,如同惊雷在会议室内炸响。李渊被这汹涌的气势和无可辩驳的功绩震得连连后退,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满腔的愤怒质问,在李世民这滔天的功业和“天命所归”的宣告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