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砚海记(第2页)
到了周伯的儿子狗剩这辈儿,事儿就变了。狗剩从小跟着爹在船上长大,可他不爱听砚台的事儿,偏觉得"那不过是块破石头,研墨罢了"。他娶了邻村的巧莲,巧莲会织渔网,会绣花样,就是瞧不上周伯那套"老掉牙的规矩"。
"爹,"狗剩把砚台往桌上一摔,"现在谁还信这个?我用罗盘看海,用潮汐表算日子,比你那破砚准多了!"周伯蹲在地上捡砚台,手直哆嗦:"你懂什么?这砚里......"
"里头就半块破石头!"巧莲端着刚煮好的鱼汤过来,"爹,您老就别守着这老古董了,明儿狗剩还要跟船队去吕宋呢,您给他熬点补汤才是正经。"
周伯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那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摸黑爬起来,把砚台抱在怀里。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砚台上,那海竟自己动了——浪头一层赶着一层,中间有艘三桅大船,船帆鼓得像要炸了,船舷上还挂着"福兴号"的旗子——那是狗剩跟的船队的旗子!
周伯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这砚台的规矩:要显灾祸,得用活人的血研墨。可他哪敢让狗剩的血?正犯嘀咕,就见砚里的船突然晃了晃,船帆上渗出血珠子,顺着桅杆往下淌,滴在浪里,溅起一片红。
"爹!"院外传来巧莲的喊叫声,"狗剩说要去码头看看,我给您煮了宵夜,您咋还不睡?"
周伯猛地惊醒,砚台"啪"地摔在地上。他捡起来一看,砚池里的海不知啥时候静了,只剩几缕月光浮在水面上。可他后脊梁骨直冒冷汗——刚才那船,分明是"福兴号"!他连夜跑到狗剩屋里,只见巧莲正给狗剩系平安符,狗剩挠着头笑:"爹就是胆儿小,咱这船是新造的,罗盘还是西洋货,能出啥事儿?"
第二日晌午,狗剩跟着船队出了港。周伯站在码头上,望着海面直发呆。到了傍晚,海面上起了风,他赶紧跑回家,把砚台擦得锃亮,倒了半盏新海水。研着研着,砚里的海又翻起浪了,浪头里隐约能看见"福兴号"的影子,船身歪着,像被人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