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纸马踏霜(第2页)
天刚蒙蒙亮,村东头就炸开了锅。李木匠家那扇紧闭的破门被猛地推开,李木匠婆娘带着哭腔的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活了!小宝退烧了!小宝要水喝!”这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死气沉沉的荒村。
杨关成的心被这喊声狠狠撞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胡乱套上衣服,跌跌撞撞冲出家门,直奔李木匠家。小小的土屋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都围着炕上那个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的孩子。小宝虚弱地躺在母亲怀里,小嘴翕动着,正一点点喝着米汤。李木匠夫妇俩看着儿子,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泪水,对着围观的乡亲们连连作揖,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谢谢老天爷开眼!谢谢列祖列宗保佑!”
杨关成挤在人群后面,看着小宝渐渐有了血色的小脸,又想起昨夜那穿透窗棂的微光,心里那点惊疑不定,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被一股巨大的震撼和明悟搅得波澜起伏。他默默地退了出来,站在晨光熹微的村路上,望着自家纸扎铺的方向,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马……那马偷的不是普通的草!它偷的是能救命的“生魄草”!它吸了月华,成了精,是在积德行善!
这个念头非但没让他害怕,反而像一道暖流,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他杨关成扎了一辈子纸人纸马,没想到自己手下竟真出了这么一桩奇事!他脚步轻快地回到铺子,看着角落里那些尚未完工的纸马,眼神都变了。他拿起工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用心地挑选纸张,调匀浆糊,扎骨、糊纸、描绘……每一道工序都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他心里默念着:“多扎几匹,多扎几匹……让它们去多采些生魄草,救救那些可怜人!”
果然,此后的日子里,村里但凡有病重垂危、眼看就要熬不过去的病人,无论大人小孩,只要杨关成悄悄扎一匹新的纸马放在院中,几夜之后,那病人竟总能奇迹般地好转起来。起初只是零星几例,村民们只当是命不该绝,或是老天垂怜。可渐渐地,次数多了,人们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这荒村野地,哪来这么多“命不该绝”?尤其是那些被老郎中判了“死刑”的,硬生生给拉了回来。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目光不约而同地开始聚焦在村东头那个沉默寡言的纸扎匠身上。
终于,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越烧越旺。“是杨关成!他扎的纸马有古怪!”“我亲眼见过,半夜他院子里有绿光!”“怕不是用了什么邪术,拿人的寿数去换吧?”“对啊!不然他一个扎纸人的,哪来这本事?”
猜忌和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人心。原本闭塞淳朴的荒村,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人们看杨关成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好奇,慢慢变成了疏远、警惕,甚至隐隐的敌意。走在路上,原本热情打招呼的乡亲,如今都低下头匆匆走过,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杨关成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他想解释,可这等奇事,说出来谁信?怕是只会被当成妖人,乱棍打死。他只能默默忍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夜里踏霜而去的纸马身上。
然而,厄运还是降临了。村西头刘老汉家的小孙子,突然也染了急病,来势汹汹,比之前小宝的还要凶险。刘老汉一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两口抱着奄奄一息的孙子,眼泪都哭干了。不知是谁在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找杨关成啊……他扎纸马……”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刘老汉最后的理智。
当天傍晚,一群面色铁青、手持棍棒锄头的村民,在刘老汉夫妇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围住了杨关成的纸扎铺。门板被砸得砰砰作响,刘老汉嘶哑的哭喊声在外面响起:“杨关成!你出来!我知道你有法子!快扎纸马救我孙子!不然……不然我们今天拆了你这妖人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