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慕尼黑雪夜启示录
2004年2月24日傍晚，慕尼黑奥林匹克体育场的巨型帐篷顶棚下，七万多名拜仁球迷早已将看台挤得水泄不通。
这座为1972年奥运会建造的地标性建筑，此刻正见证着欧冠赛场的又一场大战。
当两队球员从通道走出时，整座球场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浪。
南看台的死忠球迷区最先行动起来，他们整齐地跺着金属看台，发出“咚咚”的闷响，连顶棚的钢索都在微微震颤。
南看台最前排，十几个身着红色加绒外套的壮汉肩并肩站成铜墙铁壁。
他们戴着印有拜仁队徽的毛线帽，最中间那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双手戴着露指手套，攥着一面足有十米长的巨型队旗，随着《南部之星》的节奏左右甩动。
旗面翻卷时带起的寒风“猎猎”作响，刮得后排球迷的围巾像鞭子般抽打着脸颊。
看台上，数万球迷像被无形的绳索串联起来。
他们两两搂住彼此的肩膀，很快形成一圈圈环绕整座球场不断涌动的人肉锁链。
随着鼓点越来越快，这条“锁链”开始上下起伏，先是南看台猛地往下一沉，接着西看台、北看台、东看台依次伏低又弹起，就像一阵红色的海浪在球场四周奔涌。
无数面旗帜在人浪中翻飞。
有印着“fcb”字样的标准队旗，有手绘着卡恩头像的横幅，甚至还有几面褪色的老式旗帜，那是七十年代欧冠三连冠时的纪念品。
南看台中央突然暗了下来。上万名球迷同时举起红白两色的纸板，像拼图般精准地组成半个拜仁队徽。
当人浪经过时，这些纸板随之起伏，让巨大的队徽仿佛在呼吸。
几个摄影师慌忙调整镜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拍不全这个壮观的画面。
贵宾席上，贝肯鲍尔裹着黑色大衣，目光缓缓扫过沸腾的看台。
拜仁经理赫内斯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董事会主席鲁梅尼格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扶手上打着节拍。
不远处，阿迪达斯ceo海纳眯眼望着场内的摩纳哥球员，突然摸了摸鼻子，转头对助理低声说了句话。
声浪达到顶峰时，顶棚的积雪开始簌簌掉落。
有雪粒砸在摩纳哥门将罗马的脖子上，他猛地一缩头，引来拜仁球迷的哄笑。
而站在中圈左侧的罗伊只是仰起脸，任由雪落在睫毛上，目光平静地穿过纷扬的雪幕，望向那个正在咆哮的南看台。
tf1解说员蒂埃里-罗兰的声音通过电视传遍法国：“观众朋友们！今晚我们将见证一场火星撞地球的对决！赛季至今保持不败的摩纳哥，挑战四夺欧冠的德甲巨人拜仁慕尼黑！”
蒂埃里-罗兰的解说突然拔高：
“看呐！主裁判在看表了！”
“一边是德国豪门的钢铁洪流，一边是地中海刮来的崭新风暴！”
“是拜仁延续欧冠豪门的尊严，还是摩纳哥用不败金身缔造新神话”
当哨声划破慕尼黑的夜空时，罗伊终于抬起眼皮，第一次完整地看向拜仁球门。
那里站着狮王卡恩，而他的眼神平静得像在打量一个普通门将。
拜仁中圈开球，马凯将球轻推给皮萨罗，后者回敲巴拉克。
摩纳哥的阵型立刻整体压上，莫伦特斯、罗伊、久利三人迅速前插，试图封锁拜仁后场的出球路线。
巴拉克接球后，佩德雷蒂和伯纳迪立刻形成包夹，两人一左一右，像两把钳子般向他逼近。
德国人沉肩虚晃，右脚外拨一步，硬生生从两人的夹缝中挤了过去。
佩德雷蒂伸手拽他的球衣，但巴拉克强壮的身躯只是略微一顿，便继续带球向前推进。
“巴拉克！典型的德国式推进！”
泽罗伯托在左路高速插上，巴拉克看准时机，一脚斜传找到他。
巴西人接球后顺势一趟，直接面对摩纳哥的右后卫麦孔。
泽罗伯托没有减速，左脚一扣，右脚外脚背一拨，瞬间晃开半个身位，随即低平球横扫禁区！
“泽罗伯托的舞步！魔术师给年轻人上了一课！”
22岁的右后卫慌忙转身回追，却因为雪地湿滑差点摔倒。
他拼命伸腿想要拦截，但为时已晚。
年轻的巴西人脸上写满懊恼，他望着前辈的背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欧冠淘汰赛的残酷。
拜仁的进攻线如潮水般涌向摩纳哥禁区——马凯前点虚跑带走阿比达尔，皮萨罗中路包抄，哈格里夫斯从右肋斜插，萨尼奥尔甚至已经压到了中线附近。
场边，希斯菲尔德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场上局势。
而另一侧的德尚则绷不住了，他冲到边线，朝场内大喊：“回防！盯住人！”
罗伊罕见地开始回追，他的球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莫伦特斯看着拜仁潮水般的攻势，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门将罗马不断调整站位，手套拍得啪啪作响，却掩盖不住看台上七万多拜仁球迷的呐喊。
摩纳哥球员和教练，在这一刻意识到。
从淘汰赛开始，他们面对的，将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球队。
皮萨罗在禁区前沿背身拿球，斯奎拉奇和阿比达尔立即包夹上来。
秘鲁前锋佯装转身，却用脚后跟轻轻一磕，皮球精准地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找到了插上的马凯。
荷兰射手用强壮的身体扛住斯奎拉奇，右脚大力抽射。
罗马飞身扑救，手套勉强碰到皮球，将球挡出底线。
“马凯射门——！！！罗马！不可思议的扑救！！！”
阿比达尔仓促解围，但球没踢远。
伯纳迪想要控制第二落点，却被巴拉克死死卡住身位。
德国中场胸部停球，不等皮球落地，在25米外直接起脚重炮轰门！
“砰！”
一声闷响，皮球狠狠砸在横梁上沿，整个球门都在震颤。
“巴拉克！横梁在颤抖！整个慕尼黑都在叹息！”
麦孔这次没有犯错，他抢在泽罗伯托之前头球解围。
久利得球后试图反击，但积雪的草皮让他的加速变得困难。
当他带球踉跄前进时，罗兰的声音再度炸响：“摩纳哥的反击不！哈格里夫斯像猎犬般紧咬不放！”
久利连续两次变向都没能甩开哈格里夫斯，最终在边线附近被德米凯利斯断球。
“德米凯利斯！干净利落的断球！拜仁的钢铁防线！”
麦孔掷出界外球，摩纳哥的中场球员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站位松散。
拜仁球员立刻如狼群般扑了上去。
久利被利扎拉祖死死缠住，伯纳迪接球时，泽罗伯托和巴拉克已经一左一右包夹过来。
“看拜仁的逼抢！就像狼群撕咬猎物！”
伯纳迪仓促间把球捅向中圈，罗伊快步迎上接应。
但球还没停稳，德米凯利斯、萨尼奥尔和哈格里夫斯已经形成三角包围。
“罗伊接球！三人包夹！绝境！”
拜仁球员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罗伊甚至能闻到他们球衣上的汗水味。
千钧一发之际，罗伊左脚轻轻一踩，皮球听话地停在原地。
德米凯利斯扑了个空，踉跄着从他身边滑过。
“踩球！漂亮！德米凯利斯被晃过了！”
紧接着右脚一拨，萨尼奥尔的铲抢只碰到了空气。
“变向！萨尼奥尔扑空了！”
最后用脚后跟巧妙一拉，哈格里夫斯伸出的长腿徒劳地划过草地。
“脚后跟！天啊！哈格里夫斯也被戏耍了！”
看台角落的摩纳哥远征球迷集体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蒂埃里-罗兰的解说声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魔术般的摆脱！摩纳哥10号在刀尖上跳舞！看台上七万人的惊呼声！这就是天才的灵光一现！”
“罗伊持球高速推进——！！！”
罗伊的爆发力在瞬间释放，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他的双腿在草皮上疾驰，球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线型的肌肉轮廓，仿佛连空气都被他的速度劈开。
德米凯利斯拼命回追，却只能看着那个10号背影越来越远。
摩纳哥的反击如潮水般涌向拜仁禁区——莫伦特斯斜插库福尔身后，久利从右路高速套上，罗滕则悄然压向禁区弧顶。
拜仁的防线瞬间绷紧，萨尼奥尔和利扎拉祖疯狂回追，科瓦奇大声指挥着队友站位。
卡恩站在门前，手套拍得啪啪作响，吼声穿透整个球场：“盯住人！别漏！”
他的金发在雪中格外醒目，眼神如鹰隼般锁定着带球的罗伊。
罗伊杀到大禁区前沿，哈格里夫斯和泽罗伯托已经回防到位，两人一左一右封堵他的前进路线。
但他突然一个急停，右脚外脚背一拨，皮球精准地找到斜插的莫伦特斯。
西班牙前锋迎球就射——
“砰！”
卡恩飞身单掌将球托出横梁。
整个慕尼黑奥林匹克球场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惊呼。
拜仁的防线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防守，但摩纳哥的反击已经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看台上，贝肯鲍尔微微前倾身子，扶了扶眼镜。
南看台的拜仁死忠已经掀起人浪，红色围巾如火焰般翻涌。
罗伊拍了拍莫伦特斯的后背，西班牙前锋懊恼地甩了甩头。
“再来！”
罗伊连续三次扬起手臂，向队友们高声呼喊。
摩纳哥球员迅速在角球区集结，罗滕和佩德雷蒂正在比划战术手势。
球迷看台人群中，14岁的拜仁青训小将穆勒挤在最前排，他的褐色卷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防住他！”
他扯着变声期的嗓子喊道。
球场另一个角落的纳格尔斯曼，这个未来名帅当时还是慕尼黑1860的年轻球员，却是死敌球迷。
也跟着拜仁死忠们有节奏地跺脚，看台发出沉闷的轰鸣。
卡恩正在门线前大声指挥人墙，他的吼声甚至压过了南看台的助威声。
科瓦奇死死拽住莫伦特斯的球衣，而库福尔则像铁塔般挡在罗伊身前。
雪越下越大，角旗区的积雪已经没过了球员的鞋钉。
摩纳哥开出角球，斯奎拉奇在人群中奋力跃起，但头球顶偏了方向。
科瓦奇抢先一步，将球顶出禁区。
佩德雷蒂和德米凯利斯在禁区边缘纠缠在一起，两人互相拉扯着争抢落点。
球在混乱中弹向禁区前沿，罗伊突然从人缝中杀出，迎着来球就是一脚抢射——
但就在他触球的瞬间，库福尔和萨尼奥尔同时从两侧撞了上来。
罗伊的射门被干扰，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雪地里。
卡恩稳稳将球按在门线上，但这次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深吸一口气，多按了几秒才缓缓站起。
双方球员迅速散开，罗伊撑着草皮爬起来，拍了拍沾满雪水的球裤。
裁判没有表示，比赛继续。
第18分钟，慕尼黑奥林匹克球场沸腾了。
萨尼奥尔在右路接球的瞬间，整座球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战吼：“拜仁！拜仁！”
南看台突然窜起数十道血红色的冷焰火，浓烟如同巨浪般沿着球场帆船造型的顶棚蔓延，将半个天空染成血色。
埃弗拉刚上前封堵，就被萨尼奥尔一个回扣晃得重心全失。
哈格里夫斯心领神会地套边插上，两人连续两次二过一配合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看台上的声浪随着每次传递不断攀升，当萨尼奥尔起脚传中时，七万人同时发出“呜——”的长鸣。
小禁区内，马凯和斯奎拉奇如同两头发怒的公牛般角力。
荷兰前锋在斯奎拉奇拽住球衣的情况下强行起跳，颈部肌肉绷紧得像钢筋，额头狠狠砸中皮球！
远端，罗伊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防，球衣下摆在身后拉成直线。
“砰！”
罗马稳稳将球抱住的同时，南看台爆发出遗憾的叹息。
但随即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那血色的烟火仍在看台上翻涌，拜仁球迷用更疯狂的呐喊继续为球队助威：“iasania！”
第21分钟。
罗马抱住皮球后没有拖延，立即手抛球发动快攻。
阿比达尔观察片刻，一记40米精准长传找到罗伊。
德米凯利斯立即贴身紧逼，但罗伊用背部感受防守位置，突然右脚脚后跟将球磕向身后，同时快速转身！
库福尔见势不妙飞身放铲，罗伊轻巧跳起，但还是被蹭得一趔趄，裁判吹罚犯规。
第24分钟，拜仁后场大脚解围，皮球高高飞向中圈弧。
巴拉克和佩德雷蒂同时抬头判断落点，两人几乎同时起跳争顶。
“砰！”
一声闷响，两人的额头狠狠撞在一起。
巴拉克落地时踉跄两步，鲜血立刻从前额伤口涌出，顺着眉骨流到脸颊。
德国人只是用球衣下摆胡乱抹了一把，染血的衣角在寒风中飘动。
另一边的佩德雷蒂直接仰面倒地，双眼紧闭。
摩纳哥队医飞奔进场。
场边的德尚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搓着双手。
罗伊第一个冲到佩德雷蒂身旁，单膝跪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贝努瓦，看着我！”
罗伊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焦急和关切，“能听见我说话吗伤到哪里了”
佩德雷蒂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还有些涣散。
罗伊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坚定而温和：“别着急，慢慢来。队医就在这儿，我们会照顾好你。”
法国后腰的手指微微抽动，缓缓睁开眼睛。
在队医简单的止血处理后，佩德雷蒂挣扎着坐起身，向场边竖起大拇指。
罗伊和伯纳迪一左一右将他搀起，莫伦特斯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还能踢吗”
裁判走过来询问。
佩德雷蒂点点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扎紧了散开的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