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19岁的夏天(第2页)
他轻轻“嗯”了一声,疲惫地靠向座椅。
车子驶过塞纳河时,他摘下勋章握在手心,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罗伊合上勋章盒,抬头望向窗外。
巴黎的灯火在夜色中流淌,远处的埃菲尔铁塔通体绽放出蓝白光芒,每一根钢梁都流淌着属于他们的颜色。
塔尖的光束刺破夜空,在云层上投出巨大的三色旗幻影。
十九岁的夏天结束了。
那些汗水浸透的球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漫天飞舞的蓝白彩带,都像一场绚丽的梦。
他们用脚下的皮球点燃了整个国家的激情,让千万人走上街头狂欢,在足球史上刻下新的印记。
这种改变世界的感觉令人沉醉,仿佛站在世界之巅。
这种滋味一旦尝过就再也忘不掉。
整座城市为你呐喊时血脉贲张的震颤,奖杯举过头顶时掌心沉甸甸的分量。
后视镜里,埃菲尔铁塔的蓝光正在远去,但前方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等着他:更衣室里汗水的味道,点球点前心跳如雷的寂静,终场哨响时山呼海啸的呐喊。
他在无数个时刻都在铭记竞技体育的残酷法则:赢家通吃。
但偶尔也提醒自己:今晚不聊足球。
罗伊回到巴黎第8区蒙田大道的公寓时,门口已经挤满了记者和球迷。
他停下脚步,接过递来的笔,在球衣、照片和本子上耐心地签了几十个名。人群依然喧闹,闪光灯晃得他眯起眼。
最后他笑了笑,提高声音说:“好了各位,胜利属于所有人。你们该去庆祝了。”
说完,他朝大家挥挥手,转身刷卡进了公寓楼。
门厅的感应灯亮起,外面的欢呼声渐渐模糊在厚重的玻璃门后。
罗伊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对身旁的助理希斯伦说道:“这里记者太多了,住着不太方便,得换个地方。”
希斯伦点点头,迅速记下:“已经在物色更私密的住所,安保和交通都会优先考虑。”
电梯缓缓上升,罗伊又补充道:“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放三天假吧。接下来没什么安排,我也打算休息一阵。”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支票簿,唰唰签好数字递给希斯伦:“你的奖金提前预支.可以带家人去塞纳河游船,记得订那家米其林三星的靠窗位。这笔钱够在七区安家了。你父亲不是一直想开间咖啡馆卢森堡公园转角那家待兑的老店不错。这三天别接工作电话,除非埃菲尔铁塔倒下来。”
罗伊向来赏罚分明,该给的从不吝啬。
希斯伦捏着支票的手指微微发颤,喉结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
“正好,马德里那边的事也有进展。您让我看的房产已经敲定了,就在萨拉曼卡区,离皇马青训营很近,方便罗文训练,环境安静,安保完善。”
罗伊微微颔首:“效率不错。”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目标楼层,两人一前一步走出。
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映出罗伊略显疲惫却放松的神情。
希斯伦翻开记事本:“先生,弗格森爵士希望这几天在巴黎见面。另外,切尔西ceo肯扬一直在等您的回复。我们是否需要先飞马德里安顿”
罗伊揉了揉眉心:“先见弗格森。订去伦敦的机票,正好赶上银石赛道的f1。”
“让肯扬多等两天无妨。”
罗伊转动钥匙推开公寓门,补充道:“等见过弗格森,我亲自送罗文去马德里。那孩子第一次长期离家训练,得帮他安顿好。”
说着从玄关柜取出一个皇马青训营的纪念信封,“这是给他的入学惊喜。”
接着他打开厨房的冰箱,“啪”地拉开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咂咂嘴。
这在他戒的日常里可是稀罕事。
希斯伦站在门边,轻声问道:“先生,还有别的安排吗”
这时电视屏幕亮起,传来《老友记》熟悉的片头曲。
罗伊边摇着头哼唱:“illbethereforyou”。
边懒洋洋地说:“从第一季开始重刷,要来一集吗”
这时克莱尔拎着公文包走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扫了眼电视屏幕,正好看到瑞秋穿着婚纱、狼狈地冲进咖啡馆的镜头,忍不住笑出声:“天,瑞秋这身婚纱跑起来像只笨拙的天鹅。”
顺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自然地坐到罗伊旁边,“这集我可不能错过。”
罗伊顺手从茶几上抄起两罐可乐,一罐抛给希斯伦,一罐滑向克莱尔。
希斯伦稳稳接住,克莱尔“啪”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气:“莫妮卡要是知道她收留的是个连咖啡机都不会用的大小姐,估计肠子都得悔青。”
电视里,罗斯正耷拉着肩膀抱怨婚姻失败,乔伊搂着他肩膀说出台词:“女人就像冰淇淋口味”
“.一样多,离婚未尝不是好事。”
罗伊几乎同时念出下半句,顺手把空可乐罐捏得咔咔响。
他蜷在沙发里,脚趾勾着拖鞋一晃一晃,哪还像昨天在绿茵场上杀气腾腾的锋线王牌。
活脱脱是个背得出每集台词的大学生。
可公寓外,体育新闻正滚动播放他的进球集锦,报纸头条印着他被汗水浸透的侧脸,酒吧里的球迷举着啤酒争论他该去皇马还是曼联。
顶级银行的账户里静静躺着几笔八位数的转会预算,豪门的财务总监们早把欧元码得整整齐齐,只等罗伊的签字笔往合同上落下最后一划。
耐克、可口可乐和劳力士的市场部分别锁着门开小会。
现在三家公司各自闷头算账,虽然算法不同,但计算器最后跳出来的数字都长到让人眼。
这个夏天,罗伊的每个小动作都像点石成金的魔法,让品牌方们数钱数到半夜笑醒。
与此同时,五六个国际品牌的精算师们正在连夜开会,把罗伊的曝光度、比赛收视率全都换算成欧元,精确计算着签下他能赚回多少利润。
此刻全球至少有七八架航班正飞往他所在的城市,头等舱里坐着不同品牌的谈判代表,每人的公文包里都装着厚厚一沓代言合同。
这些跨国公司的精英们,都是为了同一个19岁的年轻人专程飞来的。
而此刻的罗伊,正为乔伊那句“女人就像冰淇淋”笑到可乐从鼻子里呛出来。
次日,《队报》记者杜鲁克和罗伊约在巴黎蒙马特一家僻静的咖啡厅。
罗伊搅动着浓缩咖啡,侃侃而谈:
“那座奖杯不属于我,也不属于23名队员,它属于每个在街头踢易拉罐的法国孩子。金靴奖证明了一个来自小城市的小子能靠双脚改变命运,而最佳球员的意义在于,当移民的后代举起奖杯时,马赛和巴黎的郊区同时响起了欢呼声。”
“我的曾祖父是中国劳工,母亲是越南来的难民,他们教会我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但法国给了我机会,让我能站在世界面前,证明这片土地可以包容所有肤色和故事。当国歌响起时,没人问我祖上来自哪里,他们只看到我胸前的三色旗。”
“现在经过尼斯的中餐馆,还能看见老板把我的比赛照片贴在收银台旁边。那些华人孩子看着我的眼神,和当年我看着齐达内时一模一样,这就是足球最美好的传承。”
杜鲁克问起他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
罗伊沉默了片刻:“不是受伤,也不是输球.是捧起欧洲杯时,看台上找不到我父亲的身影。”
杜鲁克放下钢笔,录音笔的红光在沉默中持续闪烁。
“这是你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提到他.”
“是的。”
罗伊轻轻转动着咖啡杯,“十一年了,我总在逃避这个话题。但最近我发现,越是刻意不去想,记忆反而越清晰。”
“你知道的,我来自滨海布洛涅。我父亲是个华裔移民,在我八岁那年永远留在了北海。”
“我父亲这辈子都在和海洋较劲。我祖父身体不好,那个叫玛利亚的法国意大利混血女人,我的祖母,抛下他们走了。他从水手做起,在渔船上干了半辈子,四十岁才攒够钱买下自己的渔船。你知道他给船取名叫什么吗‘玛利亚号’。”
“我小时候不懂,问他为什么用抛弃他的人的名字命名自己的船。他叼着烟斗说:孩子,有些名字不是为了纪念,而是为了提醒——提醒自己永远别活成那种人。”
“我八岁那年冬天,‘玛利亚号’在北海遭遇风暴。船舱漏水时,附近的拖网渔船赶来救援。大部分船员都上了救生艇,但我父亲发现轮机长还被卡在底舱。他让大副带着其他人先走,自己转身去救人。”
“救援队说,他们最后看见我父亲时,他正用消防斧砸开变形的舱门。就在他拽出轮机长的瞬间,折断的主桅杆砸中了他们。轮机长被海浪卷到了救生艇边,而我父亲成了那次海难唯一的遇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