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疑忌·帝心难安
庆功宴的热闹与排场如潮水般退去,御书房里复归冷清,只余皇帝一人。昭元帝君昊敛起宴席上那副温和的笑容,眉峰紧锁,心事重重。他独坐于宽大的书案之后,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冰冷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在格外寂静的殿中清晰可闻。
高无庸如一道影子侍立一旁,垂首屏息,凝神细听。他清晰地感知到,主子此刻心绪翻涌,如北疆肆虐的暴风雪。
“高无庸。”昭元帝的声音划破沉寂,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今日大殿之上,你看渊亲王如何?”
高无庸心头一紧,腰身弯得更低,字斟句酌道:“回陛下,渊亲王殿下英武非凡,功勋卓着,实乃我天圣之福。今日殿下谢恩时,言辞恳切,姿态恭谨,其对陛下的敬重之心,明眼人皆可鉴。”他心知肚明,皇帝此刻想听的,绝非简单的逢迎之词。
“敬重?”昭元帝嘴角微撇,冷笑一声,“功高震主,自古便是取祸之道。‘战神’?百姓只知有战神,可还识得朕这个皇帝?安平县主?百姓视若神明,声名远超寻常皇亲!若渊亲王府再与这等人物联姻,日后朝堂、天下,还有谁能制衡于他?”
他霍然起身,行至悬挂的巨幅地图前,目光如刀,狠狠刺在刚被染红、代表新拓北方疆域的那片区域。“朕已无可封赏!今日赐他‘天策上将’尊号,许他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已是为人臣者荣耀之极!可他君临渊,不过二十余岁!还能为朕、为这江山效力多少年?朕的太子,哼!”提及太子,昭元帝眼中掠过深重的痛苦与失望。
高无庸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试探着低声道:“陛下深谋远虑。渊亲王殿下虽忠心勇毅,然势大难制,确需稍加……约束?或可稍分其权柄?抑或寻其错处,略施敲打,以儆效尤?”
“分权?”昭元帝冷哼一声,“北疆初定,兵权方稳,此时分权,岂非自毁长城?至于寻错,”他眼神幽深,“朕这儿子,行事滴水不漏,欲寻其纰漏,谈何容易。除非……是些陈年旧事,或可翻出些风浪。”
他蓦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高无庸:“传朕密旨予宗人府宗正,将当年莲妃病故前后的所有记录卷宗,再予朕彻查!凡经手之宫女、太监、太医,无论生死,但有线索者,皆重审!切记,秘行此事!”
莲妃!君临渊生母!高无庸心头剧震,“扑通”跪倒:“奴婢遵旨!”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陛下这是要重查莲妃旧案?那桩封存多年、无人敢提的宫闱秘辛?这岂是寻错,分明是要掘其根基!此事一旦翻出,无论结果如何,对渊亲王殿下皆是灭顶之灾。
昭元帝未理会高无庸的惊惧,继续踱步,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自语:“还有,御林军副统领赵乾,是周明远的人吧?太子已不堪倚重。你亲自去,告诉赵乾,自即日起,他的眼睛,给朕死死盯住渊亲王府与安平县主府!一草一木,任何风吹草动,悉数报朕!朕倒要看看,朕这位功勋盖世的天策上将,在朕的眼皮底下,是否当真无懈可击!”
“是,陛下!”高无庸重重叩首,只觉御书房的地砖,比北疆冻土更寒,寒气刺骨。
另一边,渊亲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君临渊并未因今日的荣耀与赏赐而有丝毫松懈。墨影如魅悄然现身其身后,低声道:“王爷,宫宴散后,高公公密会宗人府刘公公,逗留甚久。随后,高公公又至御林军驻地,与副统领赵乾密谈多时。那赵乾,乃周明远一手提拔的心腹。”
君临渊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他缓缓搁笔,眸色深不见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平静如水:“知道了。继续盯紧,宗人府尤要留意。赵乾处若有动静,一并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