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凌霄殿新政?莲心渡龙渊(第2页)

 

李靖下意识便要按旧例出列请旨,调派雷火二部天兵天将下界镇压——那流程,少说也得半日。却见孙悟空眉头一皱,反应快如闪电,根本不等玉帝开口,直接点向殿中:“补阙营牛先锋听令!你部最熟地煞魔气,即刻点本部擅土遁、通净化者,持我手令,开南天门,直赴锦江裂缝!通译司,立刻接通锦江土地、河伯,指引方位,通报实况!药王殿,速备祛魔净瘴灵丹,随后送到!”

 

一连串指令清晰、快速、精准,没有繁文缛节,直指核心!那牛头妖先锋精神一振,大吼一声:“得令!” 转身便冲出凌霄殿,几个前魔将部下紧随其后,行动迅捷如风。

 

整个流程,从警报入殿到援兵派出,竟不过盏茶功夫!效率之高,前所未有!

 

玉帝高高在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孙悟空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看着那牛头妖毫无滞涩地领命而去,看着通译司玉璧上迅速亮起锦江土地焦急却清晰的面孔…他胸中的滔天怒火,在这高效运转的应对面前,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不甘、无奈,最终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恍然。

 

他想起了堆积如山的旧日奏报,那些因层层审批而延误导致生灵涂炭的惨剧;想起了天兵天将在魔军面前不堪一击的溃败;想起了下界生灵对天庭“高高在上、不恤民情”的怨怼…再看看眼前这摒弃了繁文缛节、直指问题核心、甚至敢用“妖兵”去救人的高效场面…

 

朝会最终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散去。众仙官心思各异,或惊疑,或抵触,或若有所思。

 

数日后,一份由通译司汇总、补阙营核验的奏报呈上御案。清晰罗列了新制推行后的实绩:三界各地冤假错案申诉渠道打通,月内沉冤得雪者三十七起;大小灾患(地动、水患、魔气泄露)共十九起,天庭响应及处置速度较旧制平均提升五倍;补阙营剿灭魔窟七处,修复灵脉节点三处,自身折损十一人(皆立碑记功),无一人反叛…

 

玉帝独自坐在空旷的凌霄殿内,指尖划过奏报上冰冷的数字,目光却透过高大的殿门,望向远方忙碌的“三界通译司”和正在校场上操演的“补阙营”。晨曦微光中,那里没有森严的跪拜,只有忙碌的身影和传递信息的玉简灵光。

 

许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幽幽响起,带着卸下千斤重担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明悟:

 

“这猴头…倒比三清案头那些玄之又玄的经文…更懂何为‘治世’。” 他拿起朱笔,在那份详实的奏报上,缓缓画了一个圈。

 

凌霄殿新政的余波尚未平息,天庭深处另一处积年的暗礁却悄然浮出水面。东海,水晶宫。

 

昔日华光流转的龙宫,如今处处可见修补的痕迹。巨大的珊瑚柱上残留着魔焰灼烧的焦黑,珍珠帘幕稀稀落落,连巡守的虾兵蟹将也大多带着伤残,气息萎靡。东海龙王敖广端坐于褪色的龙椅上,往日威严的龙目此刻布满血丝,疲惫地望着手中一份流转着仙篆的玉简——那是天庭户部发回的批文。玉简末尾,“水族非上仙,不得染指深海灵脉”一行冰冷的小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老龙王的心头。

 

“父王…” 下首,一身银鳞战甲、气度沉凝的西海三太子敖烈(昔日白龙马)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懑,“天庭旧规,竟如此凉薄!无天之乱,我四海龙族倾巢而出,以血肉之躯填堵被魔气撕裂的海眼,死伤过半!东海龙宫精锐更是十不存一!如今龙族根基动摇,新生代水族修行无门,只求开放部分深海灵脉,滋养元气,延续传承…竟被一句‘非上仙’轻飘飘驳回!”

 

敖广的手微微颤抖,龙爪在玉简上留下深深的指痕。他想起魔劫最烈时,龙子龙孙在污浊魔海中与魔兵厮杀,龙血染红了万里波涛;想起老弱水族以身为堤,硬抗魔气侵蚀,只为护住最后几处未被污染的海底灵泉…那惨烈景象犹在眼前,天庭的回复却如此冷漠。

 

“旧规如山…” 敖广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无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天庭…终究是天庭。”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哪吒耳中。云楼宫,哪吒正擦拭着久未动用的火尖枪,枪尖寒芒映着他英气却略显沉静的面容。听闻此事,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

 

“深海灵脉…旧规…” 他低声重复,眉头紧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许多年前的一幕:滔天巨浪,破碎的龙宫,龙王敖广悲愤欲绝的脸,还有…那条被他失手打死的三太子敖丙…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戾气冲霄,视龙宫威严如无物。

 

“旧规…呵。” 哪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悔与决然。他放下火尖枪,做了一个令身边仙侍惊愕的举动——他褪下了那身象征三坛海会大神威仪的火红战甲,解下了混天绫,甚至连脚下的风火轮也收了起来。只穿着一身素白的莲花宝衣,赤着双足,周身流转着清净柔和的青莲宝光。

 

“三太子,您这是…” 仙侍不解。


“去还债,也去…讲理。” 哪吒声音平静,身形化作一道清冽的莲光,直射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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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龙宫,气氛压抑。敖广闭目养神,眉宇间郁结难舒。敖烈侍立一旁,拳头紧握。忽有巡海夜叉来报:“禀龙王!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哪吒太子求见!他…他未着甲胄,赤足而来!”

 

“哪吒?!” 敖广猛地睁开眼,龙目中先是爆发出刻骨的恨意与警惕,随即又被那“未着甲胄、赤足而来”的描述惊住。他强压下翻腾的旧恨,沉声道:“宣!”

 

水晶宫门大开,水流自动分开。哪吒缓步而入。没有风火轮搅动的灼热,没有火尖枪的凛冽杀气,只有一身素白莲衣,赤足踏在冰凉的海底玉石上,周身青莲光晕流转,映得他那张俊秀的面容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澄澈与平和。他未带任何兵刃,甚至未佩任何彰显身份的玉饰,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访客。

 

整个龙宫大殿瞬间寂静无声。所有水族,无论兵将还是文臣,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以“闹海”之名震动三界的煞星,竟以如此…近乎“卑微”的姿态出现。敖烈眼中更是充满了惊疑不定。

 

“东海龙王陛下,” 哪吒走到殿中,对着御座上的敖广,双手合十,郑重地行了一个佛门弟子礼,“哪吒,今日特来请罪,亦为请命。”

 

“请罪?” 敖广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哪吒太子,你当年闹海,杀我爱子,毁我龙宫,此恨滔天!纵有天庭赦令,这罪,你如何请?如何还?”

 

哪吒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敖广那充满恨意的龙目:“当年哪吒年幼无知,戾气缠身,闯下弥天大祸,害死敖丙太子,损毁龙宫基业,罪孽深重。此罪,哪吒从未敢忘,亦无颜狡辩。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割舍的是骨肉凡胎,割不断的是血债因果。今日褪去甲胄,赤足而来,非为求龙王宽恕,而是表明心迹——哪吒此来,非以天庭大神之威,只以当年犯错之身,求一个…讲理的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龙王陛下!当年我毁你龙宫,是少年戾气,是我哪吒一人的罪过!天庭自有法度裁断,我亦身受其罚。然则今日,龙族于魔劫之中,为护三界海疆,血染碧波,功勋卓着!天庭却因一句‘旧规’,断水族修行之途,困死龙宫复兴之望!此等行径,非是哪吒之过,却是天庭之昏聩!是这陈腐旧规之毒!若因旧规困死有功之族,令忠魂寒心,令生者无望,这与那无天断众生道途、灭万灵希望的行径,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