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净坛犁荒土?流沙刻众生(第3页)

 

“南天门戍卒,王三虎。庚子年腊月廿三,持戟断魔爪三只,力竭,身碎天门柱下。”

 

“黑风山樵夫,李大有。乱起时匿妻儿于地窖,引妖群离村,尸骨无存。”

 

“小妖,钻山风。原为白骨洞巡山,阵前倒戈阻魔军一炷香,被无天亲卫焚为飞灰。” …

 

河伯化作一股浑浊的水流在他身边凝聚成形,苍老的脸上满是困惑与不以为然:“罗汉尊者,您这又是何苦?刻这些名字…天兵尚有籍册可查,那些山野草民、微末小妖,不过是浩劫中的尘埃,随风散了也就散了。刻在河底,万载不见天日,谁人知晓?又有何用?” 浑浊的水流拂过一块新刻的石碑,试图冲淡上面的字迹,却徒劳无功。

 

沙僧刻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琉璃盏碎片划过岩石的声响单调而执着。他抬起头,河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目光沉静地望向河伯,声音不高,却像他刻下的字一样,深深嵌入流沙河的波涛声中:“取经路上,十四年担子,是我挑的。十万八千里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他顿了顿,手指拂过刚刻下的“钻山风”三字,指尖沾上新鲜的石粉。“功果…也是这般,一人一人,记出来的。忘了他们,路…就白走了。”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流沙河底,那沉默的刻石声,响了整整三十年。一块块墨色的石碑在河床深处蔓延开去,首尾相连,竟蜿蜒千里!无数或煊赫、或卑微、或壮烈、或无声消逝的名字与事迹,被这沉默的罗汉,用一片碎琉璃,永恒地镌刻在冰冷的河底。仙魔的壁垒在碑文中模糊,只剩下一个个曾在这天地间挣扎、战斗、最终湮灭的鲜活印记。

 

这一日,祥云自西而来,笼罩流沙河。观音大士足踏莲台,行经此地,心有所感,垂眸望向脚下浊浪。她深邃的目光穿透万丈深水,落在那绵延无尽、沉默矗立的黑色碑林之上。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幽暗的河底,并非死寂一片。那千万块冰冷的石碑,此刻竟散发出星星点点、柔和而坚韧的微光!如同夏夜星河倒映水底。那是碑石经年累月吸纳河脉水灵,又承载了无数逝者残存意念与沙僧刻骨心力后,自然生发的灵性辉光。微光闪烁,仿佛那些被铭记的名字,在永恒的沉寂中发出了无声的回响。

 

观音静立云端,久久凝望那河底无声的星河。庄严慈悲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动容的涟漪。她轻轻合掌,一声悠长的叹息融入滚滚东逝的流沙河水:

 

“沉默者记着众生,众生…便不会真的沉默。”

 

河风呜咽,吹动岸边芦苇,如泣如诉。河底碑林散发出的点点星辉,穿透幽深的水幕,在奔腾的浪尖上一闪而逝,如同无数双曾经闭上的眼睛,在永恒的黑暗中,最后一次,也是永恒地,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