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门缝(第2页)

苏妄看着掌心这团卖相极其糟糕的“食物糊”,胃里本能地一阵翻腾。但他强忍着不适,闭上眼睛,如同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又像是在吞咽最苦的毒药,将手指上沾着的这团粘稠物,一点一点地送入口中。

 

没有味道。

 

或者说,只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霉味和唾液特有的腥咸,在干涩的口腔里弥漫开来。粗糙的碎屑摩擦着舌苔和喉咙,吞咽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喉结滚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胃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微弱的异物刺激,发出一阵微弱的痉挛。

 

过程缓慢而痛苦。当最后一点粘稠物被艰难地咽下喉咙,苏妄感觉像是吞下了一把粗糙的沙砾。这点东西带来的热量微乎其微,根本无法缓解饥饿的灼烧感,但奇异的是,那如同毒蛇般噬咬胃壁的绞痛,似乎…稍稍平息了一点点?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点微弱的食物残渣,真的唤醒了他早已麻木的胃袋?

 

他不知道。但至少,它代表着一种可能。一种来自王林的、无法理解的、却真实存在的援助。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木门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再次浸透全身。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伤口依旧闷痛,饥饿和干渴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沉静和微弱的亮光。

 

王林…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苏妄的目光再次落回门缝下,那里空空如也。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支撑着,艰难地坐直一点身体,将眼睛凑近门缝那条狭窄的缝隙,极力向外窥视。

 

外面是杂役院的后院。惨淡的月光下,堆放的柴垛、杂物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冰冷,带着草木的湿气和泥土的腥味。一片死寂。

 

没有王林的身影。只有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冰冷的地面上打着旋儿。

 

苏妄收回目光,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灰尘的冰冷空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当前的处境。

 

禁闭。断粮断水。伤势依旧严重。但有了草药(虽然所剩不多),有了王林那无法理解的、但确实存在的暗中援助(水和食物残渣)。更重要的是,身体深处那点微弱的、源自血脉的恢复力,似乎正在极其顽强地运转,强行吊着他这口气,并一点点对抗着伤势。

 

他需要时间!需要撑过这禁闭期!

 

如何撑?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减少对伤腿的压迫。他开始尝试着,极其轻微地活动那条麻木的左臂的手指。一下,两下…每一次微小的屈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酸痛和阻塞感,但至少,手指能动了!这是一个微小的进步!他忍着痛,坚持着,一遍遍重复着这枯燥而痛苦的动作,刺激着麻木的神经。

 

右腿的伤势更重,他不敢大幅活动,只能小心地尝试绷紧脚趾,感受着断骨处传来的尖锐刺痛,也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暖流在顽强地流转。

 

时间在痛苦、寒冷和枯燥的自我锻炼中缓慢流逝。柴房里的光线由惨淡的月光,渐渐转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后半夜的寒气更加刺骨,如同无数冰针穿透破衣,钻入骨髓。苏妄只能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起来,靠在那堆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干木屑里,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伤口处的剧痛和药糊带来的灼热感在寒冷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饥饿和干渴也如同苏醒的恶魔,再次疯狂噬咬。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喉咙干得像要裂开。他只能再次艰难地舔舐着墙壁缝隙里渗出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微弱湿气,聊以慰藉。

 

就在意识在寒冷和痛苦的夹缝中渐渐模糊,几乎要沉入无梦的黑暗深渊时,一阵极其遥远、却又异常清晰的、如同鬼魅呜咽般的笛声,突兀地穿透了柴房厚重的墙壁和死寂的夜空,飘飘渺渺地钻入了苏妄的耳中!

 

呜…呜呜呜…

 

那笛声极其古怪,不成调子,时断时续,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又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悲鸣。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刺耳,让人心头莫名地发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