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墨心鳞(第3页)
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心脏内部血管。
被“墨心鳞”毒素,侵蚀后的细微色泽变化。
嘎吱——,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褚怀璧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腰悬算筹袋和磨损的《求生律》竹简。
浓烈的混合气味,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灰败。
他踩上骨灰地砖,脚下立刻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无数人,同时叹息的哀鸣。
“咳咳…无影先生…” 褚怀璧强忍着不适,声音嘶哑。
“慕容姑娘已带鬼车精锐,潜行南下,目标…建康‘浮生醉’画舫上的庾冰。”
“但…寒潭龙涎香,只是暂缓之策,天王体内的毒…”
“根源在戾气与积毒,非药石可尽除。若再动杀伐…”
他没有说下去,但担忧溢于言表。
第四幕: 忠魂散
墨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银刀依旧切割着那颗心脏,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冰冷平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在空旷阴森的,无间堂内回荡。
“戾气?积毒?褚大人,你看这毒核。”
他银刀刀尖轻轻点了点,青铜匣中那块墨玉般的“墨心鳞”,“像什么?”
褚怀璧忍着恶心,凑近看去。
那黑色结晶体上,天然的金色鳞纹,在幽光下微微蠕动,他皱眉思索。
“像不像…锁子甲的鳞片?” 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
“只不过,这是长在心上的‘甲’。”
“慕容昭的‘牵机引’,想锁住的是天王心中,那头噬人的狂龙。”
“可惜,龙未锁住,反被龙鳞所伤。”
他放下银刀,拿起一块龟甲,指间捻动。
龟甲在玄冰案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毒,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毒,握在谁的手里,又能烧死谁。”
他猛地将龟甲,按在案上那幅,人皮地图上的建康城位置!
龟甲边缘,恰好压住了,标记着“浮生醉”画舫的朱砂小点。
“庾冰想要什么?他想要天王疯,想要邺城乱。”
“想要我们与慕容俊、石祗拼得血流成河,他好坐收渔利。”
“甚至…借此清洗东晋朝堂,铲除桓温等北伐派,为他庾氏,独掌大权铺路!”
墨离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
“他以为他躲在建康,躲在秦淮河的脂粉堆里,就能隔岸观火?”
“他以为他散布谣言,勾结胡酋,资助流寇,就能全身而退?”
他黑袍一抖,袖中滑出几枚,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刀片。
精准地钉在人皮地图上,几个标记着庾冰心腹,和秘密据点的位置!
“这‘墨心鳞’,是穿肠毒药,也是…庾冰的催命符!”
墨离的瓷质面具,转向褚怀璧,黑曜石假眼在幽光下,闪烁着洞穿一切的光芒。
“卢辩的‘忠魂散’,该派上用场了。”
“让建康城那些,醉生梦死的蠹虫们…也尝尝这‘牵机引’的滋味!”
“不过,得加点料…加点让他们欲仙欲死、心甘情愿,献出一切的‘引子’。”
褚怀璧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墨离。
“无影先生!您是说…以毒攻毒?将计就计?可…可那‘忠魂散’若被卢辩滥用…”
“滥用?” 墨离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轻笑,如同夜枭啼鸣。
“褚大人,看看你的脚下。”他指了指那些,发出哀鸣的骨灰地砖。
“看看这四壁的‘眼睛’。我们脚下踩的,手里用的,哪一样不是‘滥用’的产物?”
“乱世求生,何来净土?欲行仁政,必先…浴血!”
他拿起石案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瓷瓶。
瓶身没有任何标记,只有瓶塞处,用蜡封着一根,细小的禽类绒羽。
他将瓷瓶递给褚怀璧。“这是瘟娘子用最后一点解毒菌株,培养的‘醉生梦死引’。”
“无色无味,遇酒则融,遇热血则沸。”
“服之,三日内,五感通明,飘飘欲仙,自觉洞悉天机,无所不能…三日后…”
墨离的声音,如同寒冰,“戾气反噬,积毒攻心,七窍流血。”
“脏腑如遭,万蚁啃噬而亡,症状嘛…”
他指了指琉璃罐中,那颗被剖开的、布满黑色坏死血管的心脏。
“…与天王此刻,有七分相似。”
褚怀璧接过,那冰冷刺骨的小瓷瓶,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瓶身仿佛有千钧之重,里面装着的是毒,也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腰间的《求生律》竹简,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将此引,秘密交给卢辩。” 墨离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滑。
“告诉他,这是‘忠魂散’的‘药引’。让他…好好招待,建康的‘贵客’们。”
“特别是…‘浮生醉’画舫上,即将举办的,那场‘清谈雅集’。”
褚怀璧看着手中,那如同毒蛇般的小瓶。
又看向石案上,那块散发着邪异波动的,“墨心鳞”毒核。
最后,目光落在四壁上,那八百颗冰冷注视的眼球上。
亡魂的哀鸣,从脚下地砖中,幽幽传来。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死亡与阴谋的,腐臭空气。
再睁开时,浑浊的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决绝。
“怀璧…明白了。” 他佝偻着背,将小瓷瓶紧紧攥入掌心,转身。
踩着脚下亡魂的叹息,一步步退出了,这无间地狱般的“无间堂”。
石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那八百颗眼球的注视。
却隔绝不了,掌心那毒蛇般的冰冷,和耳边墨离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轰鸣。
“解毒?不,褚大人。我们要的…是换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