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圣杯(第2页)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轰鸣,分不清是神父那嘶哑的抽气,还是我自己濒临极限的呼吸。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粘腻。手臂每一次格挡都传来肌肉撕裂般的酸痛。神父的攻击如同跗骨之蛆,那柄异形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死亡的尖啸。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硬碰硬的格挡都震得我手臂发麻,虎口崩裂的伤口渗出的血,让刀柄变得滑腻不堪。
不能再这样下去!狭窄的空间是他这种诡异力量和速度的完美战场,却是我的囚笼!
一个狠辣的直刺再次逼来!我猛地侧身,刀锋险之又险地擦过肋下,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划过。几乎是同时,我借着拧身的力道,右脚灌注全力,狠狠踹向他支撑身体的前腿膝盖外侧!
“砰!”
沉闷的撞击声。神父身体剧烈一晃,那非人的平衡终于被打破,踉跄着向侧后退了半步。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撞去!
“哗啦——!”
腐朽的木门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冲击力,瞬间破碎开来!木屑纷飞。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告解室的囚笼,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的教堂中殿。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尘埃和自由的味道。然而,喘息的机会只有一瞬。
身后,破碎的木门洞口处,神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凝聚。他站在那里,黑色的法衣下摆在冷风中微微飘动,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着我,里面燃烧着冰冷的、不死不休的火焰。那柄异形匕首在他手中低垂,刃尖上,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凝聚,然后无声地滴落在告解室内的尘埃里。
“嗒。”
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此刻死寂的教堂里,却如同丧钟敲响。
他迈步,跨过破碎的门槛。腐朽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逃不掉的,孩子。”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像冰冷的铁块摩擦着石头,“主的旨意,需要见证者。而你……将是下一个被筛选的祭品。”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中殿里回荡,如同死神在计数。我背靠着冰冷的石柱,胸膛剧烈起伏,短刀横在身前,刀尖因脱力和紧绷而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之前格挡时溅上的血点,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的视野。
神父在距离我大约十步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足够他发起一次致命的冲刺。他那张在阴影中晦暗不明的脸孔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两点深埋在腐土里的磷火。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没有持刀的手——并非指向我,而是伸向自己沾满血污的法衣前襟。
他摸索着,动作缓慢而带着某种奇特的仪式感。然后,他从内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不是武器。
那是一个很小的、扁平的金色容器。形状像微缩的圣体盒,但表面没有任何常见的宗教符号,反而蚀刻着无数极其微小、扭曲缠绕的线条。那线条构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几何图案,多看几眼,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吸进去搅碎。它在他枯瘦的掌心微微闪烁,反射着远处摇曳的烛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非尘世的冰冷气息。
神父低头凝视着掌中的金盒,浑浊眼珠里的狂热与冰冷奇异地交融着,如同注视着某种超越理解的神圣之物。他伸出拇指,以一种极其轻柔、近乎爱抚的动作,抹去盒盖边缘凝结的、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珠——那血珠的颜色,与之前滴落在地的,一模一样。
“看啊,”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迷醉,如同梦呓,“神圣的印记……不会消失。”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再次刺向我。
“而你,阿德里安·维勒,”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那声音如同来自坟墓深处的宣判,“你的血,将是开启最终仪式的……最后一把钥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不再是试探,而是倾尽全力的扑杀!那柄异形匕首在他身前化作一道致命的黑色闪电,直刺我的心脏!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和撕裂空气的尖啸!与此同时,他握着那诡异金盒的左手也猛地向前伸出,五指箕张,仿佛要将某种无形的诅咒直接烙印在我的灵魂之上!
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感官在极限的压迫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匕首尖端的寒光,神父眼中凝固的疯狂,那金盒上扭曲纹路散发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就是现在!
在匕首即将贯入胸膛的最后一刹那,我放弃了所有格挡,身体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倒去!后背着地的同时,双腿灌注了残存的所有力量,狠狠地向上蹬出!
“砰!”
双脚结结实实地踹中了神父扑来的小腹!这一蹬,凝聚了我求生的全部意志,力量之大,远超他腐朽躯体能承受的极限!
“呃——!”
一声沉闷的、仿佛内脏被挤爆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这股力量蹬得向上抛起,随即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向冰冷坚硬的石板地面!
“咔嚓!”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惊心。他落地的地方,离那扇描绘着末日审判的残破彩窗不远。
尘埃腾起。
神父躺在那里,身体诡异地扭曲着,一条手臂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压在身下。那柄异形匕首脱手飞出,叮叮当当地滑到远处的黑暗中。他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不成调的嗬嗬声。鲜血,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鲜血,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迅速在身下的石板上洇开一片不祥的深色。
他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徒劳地伸向不远处——那个从他手中跌落、静静躺在冰冷石板上的金色小盒。指尖颤抖着,离那冰冷的金属只有咫尺之遥。
我喘息着,从地上撑起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尖叫抗议。胸腔里火烧火燎,刚才那一蹬几乎抽干了所有力气。我踉跄着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地避开神父那濒死的、怨毒的目光,用刀尖将那枚冰冷的金盒挑了过来。入手沉重,表面的扭曲纹路仿佛带着微弱的吸力,让人本能地想要将它丢开。
神父的喉咙里发出最后一阵咯咯的怪响,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他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盯着我手中的金盒。那浑浊眼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愤怒、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近乎解脱的诡异平静。
“钥匙……”血沫从他嘴角不断涌出,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着,“……找到……门……”
他的身体猛地绷直,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最后一丝光芒从他眼中熄灭,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凝固地倒映着教堂高耸、破败的穹顶。
死寂重新笼罩了圣伊莱亚斯教堂。寒风依旧呜咽,穿过破窗,拂过满地狼藉和两具尚温的尸体——一具在告解室内,一具在彩窗之下。
浓重的血腥味、蜡油味和尘埃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冰冷的金盒。它安静地躺着,那些扭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神父临死前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
“……找到……门……”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枚金盒,是钥匙?通向哪里?天堂?还是某个比地狱更深的所在?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念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血腥的巢穴。我脱下外套,将那枚诡异的金盒和那只沾满血污、杯壁内侧凝结着暗红血垢的圣杯(它一直立在告解室角落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仿佛带着亡者的诅咒。
脚步沉重地踏出教堂腐朽的大门。午夜的寒风如同无数冰针刺在脸上,却吹不散身上沾染的血腥和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城市沉睡在远处,只有零星灯火,如同黑暗海洋中孤独的航标。
我直奔城中心那座由古老花岗岩砌成的教区总堂。它巨大的黑色轮廓在稀疏的星光下显得无比威严而冰冷,如同巨兽蛰伏。沉重的橡木大门紧闭,门楣上雕刻的天使石像在阴影中面目模糊,仿佛带着无言的审判。我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门环,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许久,门内才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和铁链滑动的声响。厚重的大门打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睡眼惺忪的守夜修士的脸。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我狼狈的模样和手中那个包裹时,瞬间被惊愕和恐惧填满。
“主……主在上!发生什么事了,孩子?”他的声音颤抖着。
“圣伊莱亚斯教堂……亵渎!谋杀!”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凶手……是那里的神父。东西……在这里。”我将那个包裹递向缝隙。
守夜修士倒抽一口冷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在胸前画着十字。“等……等等!我去禀告主教!”他慌乱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门后深邃的黑暗中。
我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再次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