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血液

饱腹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血液仍在脚下粘稠地蔓延，恶臭与焦糊味充斥鼻腔，但林夜的感觉却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远处通道尽头，隔着重重大门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惊恐呼吸，仪器被匆忙关闭的滴答声，还有文件被扫落在地的窸窣响动。

 那些白大褂。那些“创造者”。他们躲起来了。

 可惜，躲藏毫无意义。

 猎犬已经嗅到了气味。

 他没有走向那些明显的通道出口，而是抬起头，目光锁定在天花板一角。那里有一个宽大的通风管道口，栅栏早已在之前的震动中扭曲变形。

 一条鳞赫倏然刺出，精准地撬开锈蚀的合页，将整个栅栏扯了下来，露出后面黑暗的、足以容纳一人爬行的通道。

 里面弥漫着灰尘、铁锈和另一种更微弱的……消毒水的味道。

 林夜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身体微微下蹲，腿部肌肉绷紧，下一刻，他如同没有重量般轻巧跃起，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通风管道。

 管道内黑暗逼仄，但对如今的林夜而言，视物毫无障碍。喰种的敏锐感官、毒液带来的热感应视觉、寄生兽对环境的精确扫描能力，还有五号化合物强化后的全方位感知，让他在复杂的管道网络中如同游鱼入水。

 他能“看到”下方一个个房间的布局，能“听到”那些房间里压抑的啜泣和绝望的祈祷，能“闻到”那些研究员身上散发出的、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特殊信息素。

 这些，都是路标。

 他像一道无声的幽灵，在金属管道内快速穿行，避开那些仍在运转的微弱气流扇，目标明确地朝着这座钢铁蜂巢的核心区域——主控室，或者说，最可能是主控室的方向摸去。

 下方经过一个实验室，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研究员带着哭腔的声音：“……信号完全被屏蔽了！我们被放弃了！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

 “闭嘴！不可能！A-07再强也只是一头怪物！总部的快速反应部队一定……”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争辩。

 然后是吮吸声，短暂的、令人牙酸的吮吸声。

 通风管道上的林夜，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

 杂鱼提供的能量已经微乎其微，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他的目标，是更大的鱼，是掌控着这里信息的人。

 终于，他停在了一处格外厚重的隔板上方。下方房间的隔音极好，但依旧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一个强作镇定、却依旧微微发颤的声音。

 “……重复，这里是‘巢穴’主控室，肯特主管！请求立刻支援！实验体A-07已完全失控，突破B区收容，安全部队全军覆没！它……它正在系统性地猎杀研究人员！请求立刻……”

 通讯器里传来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权限确认。请求驳回。‘清道夫’协议已启动。倒计时：17分34秒。祝你好运，肯特主管。】

 通讯被切断的死寂。

 紧接着，是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的闷响，和一声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咒骂。

 “混蛋！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就是这里了。

 林夜无声地笑了。右臂缓缓化为流动的黑色物质，凝聚成尖锐的钻头形态。

 下方，肯特主管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布满冷汗，手指颤抖地看着控制台上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

 17分29秒。

 17分28秒。

 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中止。这里的一切，连同他，还有外面那个怪物，都将化为灰烬。

 他完了。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组织，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