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风月局明月可辍

第154章 少年何事负初心

陆满舟抽了两口,将烟扔在地上,用鞋尖捻灭,俯身抱起了她,将她抱回了房间,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任由陆满舟抱着,送回了房间,盖上被子,他拧了帕子,擦拭她的脸颊,手脚,蓦然抬头,对上她的眸子,似笑非笑。

“陆总经理亲自照顾我,与有荣焉。”她俯身,扼住陆满舟的下巴,细细打量“不错,比今天那几个男公关,好看多了。”

“几个?”他拧着眉头,眼底阴鸷。

“六个。”方卿眠回忆“环肥燕瘦,还会讨人开心。刷的是你的卡。”她笑,话风突转“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的,毕竟在港城,也是你替我结的账,对吗?”

陆满舟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她报复他,他跟楚映梨刚传出绯闻,她转头,找了六个,比他多了整整五个。

陆满舟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陆满舟接了电话,黑着脸色,走了出去。

他的车到达宛市警察局滨江分局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三点,栾朗在大厅里坐着,面色灰败。

陆满舟匆匆看了他一眼,了解情况。

今天下午,栾朗回陆氏集团的路上,跟前面的车剐蹭,本来应该打电话通知交警处理的,但是对面车上下来两个人,破口大骂,说话难听,栾朗气不过,就跟对面的人骂起来了,骂着骂着,打起来了,栾朗和对面那两个人,都挂了彩。

索性是在人少的地方,没多少人看见。

“陆总。”何队递了根烟,陆满舟接过,没抽,捏在手里。

“什么情况?”他问。

“斗殴,附近没有监控,各执一词,都说是对方先动手的,但两个人认,说是自己先挑衅的。”

“对方是什么人?”

陆满舟知道,这种人一定是地头蛇,专挑没监控的地方下手,附近少人,车不会剐蹭。

他了解栾朗,绝对不是不谨慎的人,不至蹭人家,对面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明白白的,就是要把陆满舟的人弄到警局,闹出这么一通,结果如何不重要,恶心人。

“港城来的。”何队说道“您当初在港城,帮着警方处理了宋家父子,他们手下的人,对您怀恨在心,乘机报复。这种的最多只能算是民事纠纷,拘留七天。”

陆满舟眯起眼,冷笑。

手伸得太长了,既能在港城兴风作浪,又能在宛市谋划,真是好本事。

将栾朗保释出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回望警局里,还是灯火通明。

陆满舟给栾朗放了三天假,嘱咐他好好休息,手上所有的事,暂时都不用管了。

栾朗似乎也明白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依照陆满舟的话,请假休息。

清晨的霞光透过窗户折射着光晕,在空气中,照着漂浮的灰尘,淡粉的窗帘,奶白的墙壁,还有棉麻的榻子,床上的女人盖着浅紫色的丝绸被,半裸的肌肤像是刚热透的牛奶,半截绿色的长裙从被子里掉出来,与房间的色调格格不入。

方卿眠捏了捏太阳穴,昨晚,喝多了,喝得头疼。

她洗了个澡换好衣服,阿姨已经在楼下,摆了一桌子早饭。

方卿眠坐在桌边,阿姨拦住了她:“太太,陆先生说您昨晚喝多了,我煮了醒酒汤,您先喝一点。”

说罢,阿姨从厨房端出来一碗醒酒汤。

她昨晚并没有喝多少,只是酒劲大,上头,再加上喝得猛,没有吐过,现在胃里烧得难受。

喝了醒酒汤感觉好多了。

阿姨絮絮叨叨地嘱咐,说她现在年轻,喝酒,应酬都要适度,不然伤身子。

方卿眠有口无心,应着。

晚上下班,蒋秘书站在公司门口,方卿眠冷脸,没有避开,堂而皇之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故意的。

“卿眠。”车窗摇下来,方卿眠顿住了脚步,侧目,是陆正堂。

“昨天小蒋鲁莽,没大没小,我罚他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方卿眠还不至于继续驳陆正堂的面子。

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车蜿蜒,顺着公路,回了陆家老宅。

陆正堂吩咐张婶沏了两杯普洱,送上二楼的书房。

陆家老宅今夜寂静得可怕。陆满舟和陆萧望在外有家,非必要不会回老宅,陆苏文月则是约了太太们去打牌,估摸着不到十一二点,不会回家。

“陆太太,昨天是我鲁莽,对不住您。”小蒋站在屋子里,垂着头,攥紧拳头。

昨天,是陆正堂授意,他给方卿眠难看,方卿眠和陆正堂的事,虽说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陆正堂谨慎,不会全盘托出。

但也多多少少了解了大概,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陆正堂是长辈,又在宛市力压群雄,独领风骚了这么多年。若是跟方卿眠你平起平坐,岂不是惹人笑话。

恰巧公司的楚秘书没轻没重,让方卿眠下不来台,他就借坡下驴,准备杀杀方卿眠的锐气,结果想错了,碰上硬茬字了,方卿眠,软硬不吃。

“鲁莽?”方卿眠冷笑“你可不鲁莽,一句话,一个称呼,都是深思熟虑想的,我年轻,不懂事,你们不拿我当回事也正常,毕竟我嫁过来,陆家就一桩接着一桩的出事,不如请风水大师来看看,是不是我八字跟你们陆家不合啊。”

小蒋低着头,不说话。

陆正堂呵斥:“别瞎说!什么八字合不合的,我们陆家不讲究这些。”

不讲究这些......

方卿眠想起了什么,后院的池子,是当年因为陆家的风水不好才修建的吗,若是陆正堂不信风水,那后院的池子......

“小蒋,你先出去,在门口看着,别让别人进来。”陆正堂打断了方卿眠的思绪,他看上去有些着急。

小蒋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卿眠,何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处处提防呢?”

方卿眠接过普洱,细细呷了一口,茶盏中腾起的雾气蒸热了她的脸,良久,她说道:“我们两个,上次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银货两讫,您现在叫我来,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吗?”

“银货两讫?”陆正堂大笑“你以为,跟我的交易,你说停,就能停吗?你已经得罪了陆满舟,他防备你,不信任你,现在在陆家,你能信任的人,还有谁呢?”

“我和父亲,各有把柄,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父亲打定主意,我上了您的贼船,就下不来了,对吗?”

陆正堂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既然父亲想将我绑在贼船上,总得让我见见您的诚意吧。”

方卿眠挑了挑眉。

“上次,您被陆满舟算计得找不着北,桑窈窈是他布局多年的棋子,若非是我,您现在还蒙在鼓里。桑窈窈出现时,您以为将桑窈窈处理了,当年的事,就能彻底瞒下来,陆满舟就彻底不知道了,对吗?”

“很可惜,陆满舟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您的手笔,甚至桑窈窈,都是他安排的人,就是为了借刀杀人,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让我以为,桑窈窈是您安排的人,觊觎我的位置,给我下药,到时候,我翻出您的陈年旧账,替他出手,毕竟若是真的他来做,背上不孝的名声,即便最后扳倒了您,以后在集团,名声也不好。”

方卿眠想了想,笑出声:“玩鹰几十年,被鹰啄了眼,陆满舟不愧是您的亲儿子,与您的能耐,如出一辙。”

陆正堂听出来她冷嘲热讽,神色阴暗,没说话,由着她继续说。

“我睚眦必报,小心眼,痛恨被人算计,若是谁算计我一次,我一定让他还回来,就像陆满舟上次算计我,所以才跟您交易。只是如今,我跟您银货两讫,若您真想拉我上船,找一个盟友,一定要给出让我心动的价码。”

“您知道我要什么,若是不能答应,不如您另请高明。”

方卿眠转身离去,在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陆正堂开了口。

“卿眠,记得我第一次在书房跟你聊天,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愣头青,只知道横冲直撞,闯出一条血路。”

方卿眠停住了动作,回头看他。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对手,能在陆家的夹击下,吃不了一点亏,甚至能在我们手上讨到便宜。”

方卿眠摇了摇头,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普洱,上前一步,蘸着茶盏里的水,在桌面上写字:“您和陆满舟,都想拉拢我,是因为我不姓陆,即便再怎么算计,陆氏集团不会改头换面,退一万步说,我即便拿了陆氏90%的股份又能如何,这陆氏,也不可能跟我姓方,所以,您不担心。我求得最多的,只是财。”

字写成了,横平竖直,一个“财”字。

“陆满舟不同,他要的,是陆氏集团,是他母亲沉冤昭雪,是您离开董事会,是整个陆家,甚至,是您的命,对吗?”方卿眠将茶盏中的茶水倒在桌面,泄出的茶水化开了她刚刚写的字,她蘸着水,又写了另一个字。

“这么多年,您出轨,背叛,甚至残害他的生母,打压他,和陆萧望在集团围剿他,想要送走他的亲弟弟,甚至因为你,他不能见亲生母亲最后一面。”话至此处,方卿眠胸口一阵钝痛。

这些年,陆满舟一个人在陆氏集团撑过来,有多不容易,她并不知道,但是她能想象到。一个冷冰冰的大宅子,和睦之家,却像是一个荒冢,没有一点亲情,只有无尽的算计,或许陆尽欢,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慰藉。

但是,也被陆正堂送走了。

而今,陆正堂想要让陆满舟的妻子叛变,替他坑害自己的儿子。

方卿眠在桌上,留下一个“仇”字。

陆正堂的脸色,一寸一寸阴冷,变得难看。

“不过实话说,我对你家的这些弯弯绕绕,新仇旧怨没有多大兴趣,这是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庞青梅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我也不关心。只要陆家不倒,哪怕是陆满舟死了,我依旧稳稳当当的做我的陆太太,出门在外风风光光的,只要不改嫁,陆家得认我,养我,一辈子。”

她再次将茶水泼到桌上,刚写的字,被晕开了。水滴顺着桌檐一滴一滴地往地上落,滴答滴答,像是钟表秒针行走的声音。

“您知道这是驱虎引狼,但问题就要看您,是想要陆满舟这个想要您命的虎,还是要我这个只图钱财和地位的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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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了扬手:“太晚了,我不回去,陆满舟会起疑地。”

说罢,她转身离去。

“可以。”陆正堂思索良久,答应她“还记得,我当初在这个屋子里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方卿眠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

“跟对霸王,你才是真虞姬。”

方卿眠没有理会,拉开门,走了出去,蒋秘书站在门外,躬身送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为什么要做虞姬?方卿眠觉得好笑。我自己,就是楚霸王。

蒋秘书将方卿眠送走后,转身回了书房。

“陆董,她太猖狂了!”蒋秘书愤愤“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竟敢跟您抗衡,陆满舟在公司有了新欢,她这个旧爱,马上就要成下堂妇了,昨天竟然还敢下您的面子,您怎么还想着跟她联手啊,陆满舟不喜欢她,她已经没价值了。”

陆正堂黑着脸,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掷向蒋秘书,茶水顺着蒋秘书的额角流了下来,额角红了一片,肿了一个包。

他怒斥:“蠢货!陆满舟出手,才一个月,拔除了我安插的两个高管,现在他在查集团的账,如果让他查出来,我就完了,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人证还在方卿眠手上,若不是你无能,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溜走了,我不至于现在跟她低声下气......”

蒋秘书站着挨训,一句话都不敢说,上次,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桑窈窈要去闽江,机场,航班都知道了,结果落地时竟然跟丢了,他本以为是陆满舟半路接走了人,结果方卿眠说,桑窈窈在她手上。

陆正堂气得够呛,咬牙跟她签了不平等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