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酥手 黄縢酒 李一相助林夫人(第2页)

 

荷花咬着嘴唇,低头搅弄着手中的帕子,李一却突然伸手捏了一颗葡萄,放入她掌心,说道:“官场如棋局,首要学会的便是‘看棋不语’。” 当他的指尖掠过荷花腕间时,林夫人瞥见李一腕骨处那道陈年箭疤,宛如十载前白将军战袍上的血痂,清晰醒目。李一似乎察觉到林夫人的目光,将话题转向荷花:“小丫头,可还记得《庄子》中的‘庖丁解牛’?”荷花点头,他便用筷尖蘸酒,在桌面上画出太极阴阳的图案,说道:“逢迎并非谄媚,而是要顺着对方的‘筋骨脉络’游走。你要像那刀刃一般,寻找最为省力的缝隙……”

 

暮色渐浓时,荷花以温习诗书兵法为由先行告退。丫鬟们轻手轻脚撤下残羹冷炙,红木餐桌上只留下几缕若有似无的饭菜香气。林夫人理了理鬓边的珍珠步摇,眸光温柔地看向对面的李一:“师兄,这些年多亏你护着我们母女。” 她指尖抚过案头泛黄的宣纸,烛火在窗棂间摇曳,将她眼角的细纹染成暖金色。

 

忽的,林夫人从檀木匣中取出一封家书,信纸边缘被摩挲得微微起毛。“十年前将军战死沙场...” 她声音发颤,烛泪正巧滴落在信纸上晕开墨迹,“你却用他的笔迹写了整整五封家书,让我和孩子不至于...” 话未说完,她已快步走向雕花楠木柜,取出一坛裹着红绸的陈年黄酒。

 

两只羊脂玉杯在烛火下泛着柔光,林夫人倒酒时,腕间银镯轻碰发出清响。她将其中一杯推过桌案,酒液在杯中泛起细小涟漪:“那年你在信里说,想与我共饮江南黄酒...” 话音未落,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已倒映出两人湿润的眼眶。

 

林夫人将酒盏递与李一,指尖划过杯沿时,仿佛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留存。烛光映照在玉杯上,泛起粼粼波纹,映得她眼睫微微颤动:“那年你提笔写下‘共赏黄酒’,原以为只是一句寻常的慰藉之语,却不曾想师兄竟真将此事铭记于心。”

 

李一接过酒盏,醇厚的酒香裹挟着旧日的回忆,涌上喉间。他垂眸凝视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仿佛透过这杯酒,看到了十年前初入白府时,自己与白将军在演武场切磋兵法的场景。“当年我与白兄谈论兵法与美酒,他常说‘黄酒最能养人,需与知己共饮,方能品味其中真味’。如今虽故人已逝,但这杯中酒的暖意依旧,倒仿佛他仍在某个地方默默注视着我们。”

 

林夫人轻轻抿了一口酒,酒液滑过舌尖,辛辣之中透出绵长的甘甜,恰似她这些年心中复杂难诉的万千心绪。她望向李一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轻轻一笑:“师兄这些年仿写家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与他生前的笔迹极为相似,就连‘吾妻见字如晤’的落款都毫无差别……可唯有那封提到黄酒的信,我如今才看出其中端倪。”

 

李一神色微微一怔,手中的杯盏在掌心晃动了一下,几滴酒溅落在案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急忙起身擦拭,却听到林夫人语气温软地说道:“‘想与夫人共饮黄酒’这句话,显然不是他平日的风格——白将军向来沉默寡言,极少提及风月之事。倒是师兄你,当年在桃花树下吟诗作对时,总爱用‘黄酒’作比喻。”

 

此言如同惊雷,瞬间劈开眼前的迷雾。李一的指尖顿时停住,案上的酒渍恰似他此刻凌乱难收的心绪。他抬起眼眸,望向林夫人,她鬓边簪着的白玉兰与十年前初次相遇时并无二致。喉间千言万语翻涌,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我的确不是白兄,但也绝无欺瞒之意。这些年替白兄执笔写信,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始终有人在守护着你们母女,如同他仍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