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残阳坠湖·情澜乍破
残阳如熔金的琥珀,将最后一缕余晖沉入鄱阳湖浩渺的碧波深处。船舱雕花窗棂间,穿堂风卷起素白纱幔的边角,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蝶。青铜烛台上的烛火被风撩拨,明灭的光晕在舱壁上勾勒出流动的金线——陶望卿枕着柳青青膝头熟眠,稚龄的脸庞被烛火镀上暖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细碎光斑落于颊侧,恰似银河倾洒的星子碎钻。
江令宜起身欲拢窗时,广袖拂过案头《诗经》,指尖刚触到微凉的木窗棂,手腕忽然被一股灼热攥住。鬼子六的掌心温度透过月白襦裙的衣料传来,带着梅子酒与龙涎香混合的气息,温热的呼吸擦过她颈侧细腻的肌肤,惊起的颤栗如窗外芦苇荡中被夜鹭踏碎的露珠,簌簌滚落。\"急什么?\"他的声音沉如浸在古潭中的丝弦,尾音混着湖水拍打船板的节奏,在舱内氤氲的暮色里漾开涟漪。
暮色如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将船舱染得朦胧。银纱般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的菱格,在江令宜腰间玉带洒下斑驳银辉,襦裙下摆在起身时滑落,露出水绿色中裤的边缘。她背脊绷出的弧度被月光勾勒,恰似晚风拂过的玉簪花茎,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折。鼻尖萦绕的龙涎香忽然与记忆重叠——父亲书房里,青瓷香炉飘着同样的烟缕,那时他捧读《论语》的侧影被窗棂切割成碎片,如今却与眼前鬼子六含笑的眉眼悄然交叠。
\"记得你当年总说,字要藏锋。\"鬼子六忽而低笑,玄色衣摆被骤起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湖腥味混着雨意灌进船舱。他另一只手解开她腰间玉带的动作极轻,玉扣\"嗒\"地一声坠落在紫檀木桌,惊得梁上燕巢里的雏鸟发出细弱的唧鸣。指腹碾过腰侧软肉时,她的战栗如宣纸上晕开的墨点,迅速漫延至指尖,恰似鄱阳湖面被石子惊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向湖心。去年重阳诗会的记忆突然清晰:她一袭绿裙立在菊丛中吟\"宁可枝头抱香死\",满座文人搁笔,唯他抚掌笑言\"风骨不输易安\",那时的菊香与此刻舱内梅子酒、龙涎香的气息绞成细绳,勒得时光微微发疼。
指尖深深抠进紫檀木桌沿,指节泛出玉石般的青白。不知何时,铅灰色的乌云已遮蔽半边天幕,湖面翻涌的浪涛如黑色巨兽的脊背,狠狠撞向船舷,发出沉闷的轰鸣,似要将舱内两人隐秘的心事卷入湖底。隔壁舱室传来柳青青哄陶望卿的轻哼,夹杂着银铃脚链细碎的脆响,在愈发压抑的雨气中织成无形的网。她忽然想起从前在府中,常见他在僻静处苦读的模样——昏黄烛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窗纸,手里的《李太白诗集》被翻得卷边,庭院里梧桐叶沙沙作响,与此刻自己胸腔里慌乱的心跳声,竟分毫不差。
\"放开我。\"她的声音颤如风中残烛,却被他用指腹捏着下巴抬起。烛火在他墨色瞳孔里跳跃,映着她微张的唇瓣,像要将那抹嫣红吸进眼底。舱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被压抑多年的情愫,如火山下奔涌的岩浆。两人交叠的身影被投在舱壁,恰似一幅被骤然定格的宋人工笔,连衣褶的颤抖都清晰可见。\"当年琼林宴后,太液池边谁递了染胭脂的帕子?\"他的气息带着梅子酒的甜,拂过她颤抖的睫毛,\"又是谁在诗集里夹短笺,写'愿为君子磨墨'?\"帕子上江家独有的兰草绣纹、短笺上被她反复描摹的字迹,此刻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如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每一道纹路都刻着未说出口的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