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悬河诡渡


 驴车声响起的时候,跟在大少爷背后的难民群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
你拉我,我拽你的,眼睛全瞪得老大,半步不敢向前。村子口起着蓝幽幽的雾气,对面来的驴车看不清楚,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卫厄朝身边的沈富勇扫了一眼。沈富勇被大少爷视线一扫,头皮一麻。前头来的是人是诡还不清楚,可现在要是不上前,立刻要死的就是自己了。沈富勇壮了壮胆子,扯开步子向前,高声喝道:“前边来的,啥子人呦!俺们、俺们……”沈富勇的嗓门一响起,对面的驴车声就停了。但沈富勇“俺们”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卫厄目光就微微一凝。下一刻,卫厄抓住沈富勇的后衣领子,将他往后一抛,同时自己一扯银蝶刃在蓝蒙蒙的雾气中一个转身。“铛——”的一声脆响,卫厄的刀在青烟中撞上另外一柄短刃。那短刃直冲沈富勇的脖子去的,短刃末端连着一条细细的、极其难察觉的银线。被拦下后,一击撞到卫厄的刀柄,短刃闪电一样弹开,蛇似的绕着卫厄的手腕一转,就要以江湖上特殊的手法打成“断腕结”。这种短刀真正杀人的地方,不在于刀长,而在于弯钩似的刃口,和相搭配的刀尾银线。刀刃飞向敌人,不是直接刺进肉里,而是由刀柄末尾的细绳控制,绕着敌人的脖子缠一圈,然后镰刀似的刀口在一扯,一带,速度快的话,能直接将人的脑袋从腔子上整个儿割下过。但今天,这种凶险诡异的杀人手法撞上了克星。别人的手腕处是最容易被下手的地方,但卫厄的手腕上还环扣一圈的银蝶刃。银光闪动间,又是一连串的金属相撞和刀刃落地声响起——细细的牵刀长线刚一缩紧,环腕的银蝶刃已经将刀线切断。弯钩似的短刃掉在地面的同时,几张乱七八糟的黄符纸迎面扔向了卫厄和他身后的难民们。那些黄符纸就只是纸而已,擦着活人的肩膀,轻飘飘的就掉到了地上。前边的蓝烟里有人“欸”了一声,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卫厄的手肘已经朝左边撞了过去。电光石火间,沈富勇、刘三牛连同十几个难民,一个都没能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连串的刀刃相接声。下一刻,一道矮瘦的身影就被大少爷一脚踹了出去。那道身影向后倒飞而出,还不罢休,“兹啦——”一声,止住势头,紧接着又要扑过来。“铁哥儿回来!回来!”对面的雾气抛出符箓的第二个人高声喊道,“应该是活的!”那声音喊得及时,卫厄一刀刚要挥出去,先前袭击他们的瘦小人影就向后退了回去。村子口黯蓝的茫茫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浓重了。难民们紧巴巴地跟在卫厄身后,不敢掉后,又不敢挨得太紧。对面驴车稍稍向前,这回能大概看到情况了,一辆毛驴拉着的板车,车上似乎坐了个汉子,瘦小的人影则屈腿半蹲在汉子身边。袭击者虽然退了回去,但双方间互相的戒备还没放下。驴车上的汉子手里不知道夹着什么东西,卫厄这头,银蝶刃照样环在他手上。沈富勇刚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对面赶驴车的汉子扯高嗓门:“前头的——牐棚儿鞭轰,青子乱土了点啦,攒儿亮下好扯活嘞!()?()”

 
驴车上的汉子连连喊了两遍,卫厄是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其他人更是一脸的茫然。驴车汉子喊的,拆开听单个单个的,还是个西北话,合一块,就只剩一句“这什么鸟语()?()”

 。
对面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几句。……更听不懂了。卫厄听那头问话古怪,猜是旧时道上的切口,可他只知道一些简单的江湖门派,不知道这些更深更细的东西,听不懂汉子问的什么意思,不愿意轻举妄动。而驴车上的汉子摸不清这边的情况,同样不敢冒然行事。两边一时僵在了一块儿。村子口的蓝烟越起越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厄先前和对面的矮小身影打了一架,双方惹出了动静,背后的老牛湾村一扇扇木门,忽然同时嘎吱响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一股凉气直窜天灵盖,难民们一个哆嗦向前挤。沈富勇白着脸就要问大少爷接下来怎么办,就看到前头驴车上的汉子呼啦跳下来。那人胡乱地往地上洒了一圈什么,随后扯高嗓子:“对面的兄弟----别再这儿扯了,地上有黄符,活人能过死人不能过,你们过来!要是能出来,俺们好一块儿逃命!这村子不能待了!要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砰砰砰,一连串木门砸在石头墙上的声音响起,卫厄脸色一沉,扣着银蝶刃单字说了声:“走!()?()”

 立刻领着人朝青烟较淡的村子口冲去。半曲着腿,蹲在汉子身边的矮小身影也显得格外紧绷。
刚冲出老牛湾村的石子路,就看到和石子路相接的土路上,果然摆了一排的黄符。卫厄压着刀,预防那些黄符有问题,但一行人冲过,地面的黄符纸只被土和脚步带起一些,没什么反应。“快走,快走,”赶着驴车来到老牛湾村的汉子催促着,自己则将一件似墨似石的“物件”哐兹一声,插在地面。手里抓着一把石头子,噼噼啪啪几声脆响,定在了物件周围。而难民们一出老牛湾村,扭头一看,就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老牛湾村已经被蓝幽幽的青雾淹没了,一道道僵硬悬空的身影,从石碟屋子里出来,双脚直挺,头颅低垂,面容模糊地朝村口靠近。若隐若现的,还有一根根绳索,从半空中坠下来。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难民脖颈上忽然一紧,有种被绳索勒住了气管的感觉。“不要看,跑!”赶着驴车过来的汉子大喝一声,将最后一枚石头子啪地砸在墨石物件周围。一股旋风似的气流骤然冲出,连带着汉子身边的矮小身影都被冲了一个跟头。汉子爬起来大喊着催促大家伙赶快走,自己猫腰往回跑的时候却手脚麻利的往地面一抹,迅速地捡地面上的黄符纸。一边抹一边计算,“一两银子、两两银子、三两……哎呦!” 

 卫厄留在难民后头,原本是想看看这个赶着驴车到这里,不知底细的人有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