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3 章 悬河诡渡(第2页)
可每次都是铜锣响了,没有任何东西。
那种后背发毛,仿佛有东西在黑暗里盯着的悚然感一天比一天强。
罗澜舟、陈程、宋月眉他们都快被整神经衰弱了。
第三天傍晚,五行六道和玩家在一处荒村外过夜。原本卫十道他们是不愿意选这种死过人的村子附近过夜的——这比在野地里过夜更危险,因为荒宅子,死村子,曾经住过人,会更容易引各种脏东西,或者村民的死魂在里头。
但跟着的难民,脚比往常磨损了许多,赶到这儿,已经累坏了七八个人。
卫十道他们没奈何,只能选了块尽可能远离村子的地方,让难民互相转告,晚上警觉着点。
难民又瘦又饿,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解元真、卫厄、钵仔社社员他们在一处开阔些的荒地歇脚。宁愿吹荒地的冷风,也不愿意冒险选择那种更容易出事的山旮旯。黑漆漆的夜色,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捡到的柴火不多,今晚的营地比前两天更暗。
众人歪倒休息,除了轮流守夜的五行六道外,其他人几乎一歪身,就打起了呼噜。卫厄在休息之前,把某诡的咒枷圈往手腕上缠了又缠——他天生就不是易出汗的体质,撞见诡神这个该遭天谴的邪物后,因为古怪的“血供”关系,体温更低,少更沾汗。
几天赶路下来,别的人都一身汗津还没地儿洗,蔫吧酸腌。
就卫厄没出什么汗。
衣领袖口都是干的。
托附近有个荒村的福,卫十道进村子搜了些旧床褥子出来,检查确定过没什么鬼魂的执念在上头后,分给几位“魏少”这边,伤得比较重的玩家。眼下,银发青年就屈着一条腿,坐在蓝布棉褥上。
地阴鞭被他搁在大腿内侧,和劲瘦的腰夹着。
他单手将绳索在左腕打了个死结,不动刀子割,割不开后,才把手放下。单手握着鞭子,朝诡神转过眼眸。
那轻飘飘点着鞭子柄的手指,像是在思考找什么借口,再抽“异常玩家”一鞭子。
“娄二”就没有魏少的待遇,没被褥,没盖的衣物,就负责坐在地上守夜——虽然以他们俩的关系,守夜守到一半,出来诡了,诡神一定是搅乱浑水,给供品狠狠一下的家伙。
扫过诡神,卫厄的手指一转,把地阴鞭自领口,斜斜插||进自己的长衫里。
诡神:“…………”
诡神抱着臂,在防咬器的黑铁笼条后扯了扯嘴角。
卫厄这么一塞鞭子,鞭绳就压着他的锁骨。
——以他睡觉的警觉性,诡神要是想在晚上,将地阴鞭拎走。鞭子刚被碰到,卫厄就醒了。
真、是、天、才。
卫厄假寐休息,不知不觉间,营地被一层黯淡的阴黑笼罩。睡到半夜间,卫厄缠在手腕间的绳索忽然动了一下。微沉的重量,和熟悉且厌恶的气息在一瞬间逼近,卫厄眼皮还没睁开,手已经迅速握住斜插在领口的鞭柄。
隔着长衫领,诡物的手先一步攥住青年的腕骨。
连鞭子带手腕一块儿捏住。
紧接着,阴凉的黑铁止咬笼碰到眼皮还没睁开的“魏少”鼻尖,诡神的手捂在青年唇上,压住他有可能发出的声音。而在这一刻,人清醒过来,眼还闭着的卫厄,“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
眼皮覆盖外,黑蒙蒙的营地里,
坐着、躺着、佝着身睡觉的难民背后,背着一个个苍白苍白的影子。
不远处,先前来说“大伢子”死了的几个难民,不自觉虾仁一样弯腰睡着,仿佛自己的腰在白天里负重过度。
而“大伢子”就贴在其中一个难民背后。从他的脖子处,探出半张青白青白的脸。
半梦半醒间,人无意识看到的场景中,还有更多模模糊糊的人影子,在营地内走来走去。
背影僵硬,如同人不自然地踮着脚走路。
……一夜黑,一夜乌,黑乌夜里踮脚走。
……你跟我,我跟你,小心小翼看颅头。
系统文本中的提示在卫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人到底,好送到西。这个“送到西”比他们想的更彻底。在这几天——那些死了的难民……一直跟着他们!
铜锣响了,不是因为没有东西,又或者有东西在营地外面,他们看不到。而是铜锣内的活人,自己“背”了东西。
“背”着的东西,活人睁眼时,看不见。
营地里的人影僵硬地飘动着,火光黯淡。
卫厄眼皮微微一跳——
在几道人影僵硬地走到他们这边时,单手捂住青年大半脸的诡物贴近了些。卫厄能够感觉到黑铁止咬笼内透出的气息。
昏暗模糊的视野里,诡物的黑发似乎落进了青年的衣领中。
他们在深夜里挨得很近,监管者的体温比不上被监管的“恶狼”。监管员温度偏低的身体,被恶狼灼热到近乎邪恶的皮囊笼罩。呼吸于黑铁止咬笼间交萦,后者产生立竿见影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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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撒玩意?!”陈程压低嗓,鬼叫一声,蹿到了唐秦背后。
唐秦的脸同样发青,她眉头打成结地看向解元真和卫厄两位镇队能人——两者都没有什么好表情。卫厄还是那张平素的冷淡漠然脸,只是病瘦的脸颊似乎更凹陷了一点,颧骨锋利得能当刀刃割人。
解元真却是彻彻底底沉凝。
老鼠……
围聚在尸体身边的大黑老鼠有问题。
那些老鼠,只只都长得有猫那么大,皮毛黑得像河床深处的淤泥,还散发出一股腐腥味。湿哒哒的水,从老鼠的皮毛上往下滴。见人来也不怕,围在死尸边,眼睛处闪着红光,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更为让人恶心和毛骨悚然的是——
一但盯着那些大黑老鼠看久,就会看到缕缕青黑的细雾,从老鼠的皮毛里散发出来。老鼠背后拖着的尾巴更是长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肉瘤子。
【yue……什么玩意】
【好恶心,太恶心了……】
【难道是秽诡鼠??糟糕,要真是秽诡鼠,卫厄和解道长他们真有麻烦了!】
“秽诡鼠”是诡异出现后产生的一种东西,是控制局对某些被诡异污染了的鼠群的称呼。秽诡鼠是各个控制局分局专员严阵以待,一经群众举报发现,立刻出动专门的小分队去清除的玩意。
诡异还没出现时,老鼠这种四害,就是许多致命瘟疫、疾病的传染源。
秽诡鼠则是两种东西的结合体——
它是环境里的污秽和诡异一块儿汇聚,结合成的“秽物”!越脏越老旧的地方,越容易由原本隐藏的病鼠催发污秽,形成这种秽诡。后者的诞生,又会导致一个地区的“老”“霉朽”越来越严重。
曾经有一片城郊小区,因为出现“秽诡鼠”,小区的房子在短短三个月内,老化阴郁成了几十年近百年的样子。
整片小区脏得不能再住活人。
那一次,从秽诡鼠小区形成的疫病,差点毒害了半座城。
还是解元真和天师府十几位师长紧急过去,和控制局一起努力,才把污秽封押在源头——可也仅仅只是封进到已经变成恐怖小区里而已。龙虎山和控制局照样没有办法,将那个小区的阴森污秽给处理掉。
“别碰!都后退!”
五行六道的援手似乎比玩家和直播间更清楚那些东西的厉害。
一看到尸体边的老鼠群,立刻大喊。
旁边的探头探脑的难民被吓了一大跳,蹭蹭蹭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五行六道里“五鬼道”的何姑子率先上前,双手抬起——和旧社会三四十岁的人相比,何姑子的双手异常的“干净”,没有皱纹也没有晒斑,只是透着一股子人尸刚死不久的白惨劲。
她双手朝老鼠群虚虚探出,
两个“人头”从她的袖子里蛇一样,仰面朝上,爬了一出来。
左近的难民被吓得更厉害,啊呀呀一通乱叫,逃出去更远。又怕又紧张地盯着。
在何姑子抬手的时候,卫厄微微侧了点脚步,以便更加清楚地瞧见她驭诡的动作——现代控制局对活人控诡的资料十分有限。不是没有人身收容诡的例子,但那种收容,更么是以活人身做牢笼。收容之诡,从内向外吃掉活人的时刻,就是活人暴毙的时刻。
要么,就是收容诡的玩家,被收容的诡很快地同化成了“半诡”。
后者只要一点失控,就会变成比原本更恐怖的诡。
队里的陈程虽然也收容了一只“诡”。可他压根就没办法驱动自己收容的诡,全靠通关那次副本获得的最终奖励,封着自己身体里的东西。
五行六道的何姑子,是卫厄和其他人在诡话出现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在驭诡上有经验的友好阵营角色——诡道阵营里的那些明明是人,却比诡还恶心的家伙,对怎么控诡,倒像是浸淫颇深。
想都知道,诡道控诡,控的肯定是一些惨无人道的邪法。
他们最有可能获得正统驭诡法门的途径,就是何姑子。
只见何姑子两手抬起,
两个“人头”从她的袖子里越爬越长,如同两个人头蛇,青黑没有表情的脸贴近那几句尸体。
附近的大黑老鼠如同受惊一般,发出吱吱的叫声。
却没有原地散开,反而聚集在一起,左右两个“人头”张开口,一股子无形的吸力将那些老鼠一只接一只“吸”进了嘴里。
嘎吱、嘎吱……
一道道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咀嚼声从俩人头嘴里传出来。
最后两根带着脓包的老鼠尾巴在人头嘴边剧烈晃动一下,跟吸辣条似的,呲溜半挂在人头嘴里。
何姑子往上翻了一下手,一圈淡红的咒枷在她手上闪过,“人头”缓缓往回蠕动。一双双眼睛不甘又怨毒地盯着何姑子——看来,何姑子收容驾驭的这“五瘟诡”,诡性同样强烈,只是被她用那咒枷克制住了。
瞧见那挂着老鼠尾巴的人头消失在何姑子的袖子中,
陈程的脸比地窖里的发霉酸菜还绿。
“yue……”这一次,陈程没能忍住,捂着喉咙,溜到一边吐开。
“是秽鼠。”何姑子道,她转向卫十道、胡蝎女他们,黄圆的脸上略过一丝忧虑,“胡道魁,卫九哥,我看要出大事。”
胡蝎女、卫十道、卫九易他们的脸早沉得能滴出墨。
“卫前辈,胡前辈,请问这是……”解元真上前一步,抓住罕见的时机向副本里的人物请教秽诡鼠的问题。
“解道长,一会儿俺再和你们说。”卫十道极快地看了眼躲远的难民,压低声,似乎不愿意让难民们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这么谨慎,让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俺们怀疑,和汾河黄河有关!”
解元真吃了一惊,收声等在一边。
卫九易早在何姑子除掉那些大老鼠后,便上前去检查尸体了。
难民们说死掉的“大伢子”他们是吃了土饿死的。
卫九易一手按在“大伢子”尸体的腹部,却什么都没按着,顺着食道往上一路摸索,也没有——死尸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就饿死了。可一边的何姑子却摇摇头,说死人不是被老鼠弄死的,是人死了,才把老鼠吸引过来的。
解元真也摸出自己的罗盘,放在尸体附近仔细排查。
罗盘指针轻微晃了晃,停止不动。
“有些蹊跷……”解元真喃喃。
罗盘指针的迹象说明,饿死的难民,尸体确实残留有诡气,却不多。不能判断到底是尸体原本有的,还是秽诡鼠被死人吸引过来后,弄沾上的。
简易地排查数次,没找出什么门道,五行六道在死尸边烧了几束黄符纸。慎重地清理了尸体的阴气和怨气后,让难民离死尸远点,不要再挖土乱吃,便继续赶路。眼见着蹊跷的死人被“官老爷们”处理了,难民的惶恐减轻了许多。
然而,越往后走,这种事越不断了。
他们这边的难民,是得了消息,不再乱吃东西,也不去碰那些死人老鼠。
可前头那些自己逃难的太原难民里,似乎死的人不少。一路赶来,解元真他们不断看到青白的死尸,和围在尸体边的老鼠。何姑子试着除掉了好几次老鼠群,最后不得不放弃——按照她的说法,她不能在一天里驱使疫诡吞秽鼠太多次,否则疫诡的能耐往上升,很快就会超过她的控制,反过来把她污染成诡。
赶路途中,宋月眉、解元真问起老鼠群的事。
卫十道抓着旱烟斗,连声叹气。
“唉!唉!唉!要出大乱子哦。这世道!唉!”卫十道是越说越气,“秽鼠也叫大鼠,是一个地方地炁失衡,诡气脏物多,正气少时出现的。在黄河边出现的,就叫河秽鼠,在荒山田野里出现的,就叫田秽鼠。有秽鼠浮尸的地方,水里的鱼虾容易长霉菌,人吃了要生病。田里要是有这东西,那地就脏了——起码一年半载,不能种粮食。”
“这东西吃死人的,人死多了,这东西就多。”
“按开国时候的惯例,哪个地方出现这东西,就得赶紧上报朝廷。让朝廷调各方能人过来……但黄河出现这东西,那就明摆着,那附近的黄河河段出了问题——黄河河段出问题,对应的大官要员,是要掉脑袋的!”
“唉!唉!唉!”
卫十道又连连重叹好几口气。
玩家明白了。
悬河副本里旧社会的王朝官僚和他们一样知道这些“大鼠”的不祥。可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竟然选择瞒报——只要自己没报上去,自己河段没负责好的事儿,就不会被泄露。
上下欺瞒,乌烟瘴气,难怪卫十道气成这个样子。
他们五行六道千里迢迢从关外赶到关中,到黄河边寻诡寻祸事源头。这些黄河边各地各县城的“父母官”倒好!吃着百姓的粮,瞒着朝廷的谎。真真能将人气出血来。亏得老派的江湖人对朝廷早没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