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王蒋过往(第2页)

 干旱年代,家家户户的水都有定数。

 王之仪不由自主的张嘴说起尘封的往事,记忆也随之回到了过去。

 “……家里大人一小碗,成年的哥哥有两口,轮到我就只有小半口,我给了蒋津山,事后我娘回来,差点儿把我打死了。”

 蒋津山当时讨了水喝,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五里县王家祠附近转悠,王之仪被打时他听到了动静,心中愧疚,第二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给她抢了一罐水,如护宝物一般带过来了。

 两人就这么结下了缘份。

 “我十一岁时,父母相继害瘟去世,哥嫂容不下我,将我卖进黄三爷家中为仆。”

 王之仪说话的时候,在她后脑勺处安身立命的蒋津山没有出声,不知是意识被压制了,还是安静在倾听。

 但赵福生等人听到此处,却觉得颇为好奇。

 王、蒋二人情况特殊,属于一体两魂。

 最初赵福生还以为王之仪、蒋津山是属于天生畸残——毕竟这个诡异的世道里,连鬼都有了,一个女人后脑勺长个男人面孔也属常事。

 如今听王之仪娓娓道来,这两人早前竟算得上青梅竹马,且是各有身体的。

 那为何蒋津山最后会以这样的形态寄生在王之仪的身上呢?

 赵福生正思索之际,王之仪又道:

 “不出半年,黄家闹鬼祸,全府死了个七七八八,没死的人也拿了家产变卖逃走。”

 黑藤钻入她的大脑,一股股细长的血线顺着她的眼眶、鼻孔处淌出。

 她全然没有察觉。

 “我服侍黄家小姐,也不知去哪里,那一天鬼祸发生时,就轮到了我。”

 王之仪的脸上已经缠满了鬼藤,她说道:

 “但我没有死,蒋津山救了我。”

 “不久后,黄家拿出钱财请了镇魔司出手镇鬼,鬼解决了,但黄家却不成气候。”

 她叙述生平:

 “事后黄家再无力豢养奴仆,将我卖进当地一处妓坊中。”

 王之仪的意识还在,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她的身躯像是受到了另一股力量掌控,她仿佛一个旁观者,只能冷眼看另一个法则掌控她,逼她说出内心的隐痛。

 就当她绝望无助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两声熟悉的咳嗽。

 那是蒋津山。

 这个幼年的玩伴,每一次总会在她落难时挺身而出。

 那股攫取她意识的力量转移了,接着蒋津山的声音响起:

 “我叫蒋津山——”

 他与王之仪一体同住,与她日夜相伴,永不再分离。

 他看过王之仪幼年时期的纯真善良,见过她坚守黄家不离不弃,也陪她进入虎狼之地,熬过数个春秋。

 二人相伴、相生,生命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难分彼此了。

 “——黄家发生鬼祸时,我想救之仪,最终死于鬼手——”

 说到这里,蒋津山的语气顿了片刻:

 “不,我没有死于鬼手,我的状态很奇怪,像是死了,可我不久后又苏醒了,我放心不下之仪,此后又跟在她身周。”

 王之仪的面容已经露出来了。

 鬼藤缠住了她后脑勺,钻入蒋津山的五官之中,她听到蒋津山提及过往,眼中流露出怨恨、绝望与难受。

 当年黄家忘恩负义,鬼祸一完将她推入火坑,她挣扎哭叫过,被人殴打,遭人折磨。

 蒋津山那时出事,没跟在她身边,她被人祸害了。

 后来蒋津山不知为什么又活了过来,可那时木已成舟,再没有回头路走。

 她厌恶自身,厌恶世道,怨天恨地,对人不再信任,可唯独蒋津山不同,她恨不得他,偏偏可能是因为二人自小相伴,太过亲密,而他对她又一向很好,甚至舍得性命为她出头,所以在她出事后,见蒋津山没死,又难以自持的怨恨他为什么不能早些前来。

 她自相矛盾,心态时好时坏,整个人性情大变。

 蒋津山一直不离不弃,她有时想不通了,便大声骂他,骂他丑、骂他残疾,他也笑呵呵的不走,脾气好极了。

 有时她故意作践自己,看蒋津山难受了,心里便生出报复似的舒服。

 可每当她被作践完,蒋津山默默照顾她时,她又恨不能立即死去一样的难受。

 但蒋津山不想让她死。

 这个世道太烂了。

 两人活着,对方都是彼此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