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2
衣不蔽体,这是现在最大的麻烦。
细胳膊细腿,在山林中穿行,早已经划的满身伤痕了。头发稀疏枯黄,可见云昭训是真的没有好好养这个孩子,导致营养不良,身体孱弱。
而今这稀疏的头发被燎了,用匕首削掉了一部分。头发长的长短的短,跟狗啃过的似得。
她身上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在逃跑的时候脚上的鞋袜都掉光了,现在是一双光脚上满是伤口。
她先打了兔子,剥了皮,肉吃了,兔皮裹在脚上,好歹能出去走动了。
割了草,顺手编制了草鞋。幸运的是,还找到了干兽皮。应该是幼狼的皮,肉被其他野物吃了,骨头散落着,但皮毛干了,七零八落的。
但这些铺在草鞋下面,她有鞋穿,也不至于把双脚磨的在严重。
当然了,这得清洗晾干。
至于穿的,这得寻找机会了。估摸着,便是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无关紧要,但该有的搜寻还是要有的。便是被豺狼虎豹吃了,也得找到踪迹好复命。
所以,只要这山林里还有别人,那自己就能找到衣裳穿。要是人家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不追杀,那自己就得抹黑下山,找衣服穿。
因此,这一天她就干了一件事,编了一双草鞋,清洗烘干了兽皮,而后在林子里找到了几种无毒的果子,不管口感如何,能补充水分。
草药也有一些,用石头捣碎了,能敷在伤口上。
但从体力上来说,今儿还是下不了山。她又编制箩筐,设置陷阱抓猎物,然后就是把对身体有用的药物嚼碎了往下咽。
在山上一直逗留了三天,确定身上的伤结痂了。她在第四天的后半晌,这才背着篓子往山下行。到了山下,天已经黑透了。
她脚下一转,朝驿馆的方向去。这么大的火,烧过之后,肯定会有人管吧。再说了,杨俨夫妻埋在哪里了,她得知道。
杨俨的妻子对原身心存善念,虽原身已死,但自己到底是活着呢。这善念至少能换来自己的祭祀吧?
我得知道她葬在什么地方。
废墟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是有人处理的样子。
桐桐近前去,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她退到一边,藏匿于树上。不大功夫,废墟上用火把亮起来,两个人影在废墟上徘徊。
“确有财宝?”
“必有财宝!在酒肆中听闻,此处被烧死的乃是贵人……”
声音断断续续的,不停的在废墟中挖着。
桐桐没惊动这两人,她也想知道尸骨还在不在。
一个时辰之后,便有惊呼之声:“……死……死……骨……死人骨……”
“喊什么……找找……摸一摸……玉佩……金饼……”
桐桐用颤音,捏着嗓子喊着:“……冤枉……冤枉……冤枉啊……”
这声音是女声,飘飘渺渺,似有似无,随着风声刮到耳朵里。
“谁——谁?你是谁?”
“尔等何人?为何踩本王妃……”
那两人赶紧挪开,被脚下的瓦砾绊倒,再看一眼那死人骨:“王妃?王妃!”
两人爬起来,撒丫子就跑:“王妃赎罪!王妃赎罪。”真给人瞎跑了,桐桐才下去。过去捡起这两人遗落的火把,走了过去。拔拉出的尸骨……并不是那夫妻二人的。
人被大火焚烧,会成为小小的一个碳化体,不会刚好就是一具炭黑的骨头架子。
谁带走了尸骨?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两人的旧仆呢?
不得而知!
但这里肯定在之前就被人动过。
桐桐举着火把,往边上走了两步。驿馆里没啥贵重的东西,但是原主他们这一行带的箱子可都是铜钉铜锁。这些东西在贵人之家不算什么,但是要活命,这玩意还是能用的。
她手里一直拿着个棍子,这玩意是为了下山当拐杖,也是为了惊蛇的。这会子用这个棍子扒拉着,还真找到了一把的铜钉,三个铜锁,乌漆嘛黑的,但是擦一擦还能用,也能看出是纯正的黄铜。
捡起来都要走了,棍子的一头带出个东西来。
她上手摸了摸,金丝绕成的线,挂着一个玉佩。
玉佩是原身幼年佩戴的,后来金线圈太小了,再不取就不好取下来了。而那时候杨勇事败,谁还会给她换个金线圈挂玉佩呢?
桐桐把这玩意拿在手上,这事原主的旧物。
她给收起来,才要走,便感觉背后一凉,她往下一蹲,跟着一翻滚,箭簇便从头顶划过,射向了山林。
“好身手!”一个少年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然后搭弓:“看你可还躲的过?”
话音一落,又是一簇箭射了过来。
桐桐朝边上再滚:“……”谁家的崽子?!回头扒了你的裤子,把你给挂树上去。
她记得这个驿馆进门的位置有个石板,她只朝石板那边滚,身后的箭簇一箭挨着一箭,直到石板上,箭簇被反弹,桐桐用手中的木棍打了反弹的箭簇,箭簇朝树上飞去。
这当然伤不了人,不过是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要的就是这一点功夫,她起身几步便到了对方视线的盲区。他再射便再也动不了了。
对方‘咦’了一声,调转了几个角度,都只能看到摇晃的草丛。他从树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前,“出来——尔若束手待毙,羁押回去,也不过是继续流放,或是投入冷宫……但若是希图其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那边还之后风吹蓬蒿,并不见人出来。
莫不是伤了,不得起身?
他过去,拨开蒿草。才一拨开,箭簇便飞了过来。ˣᶠᶻˢ一样是无力,并不伤人。似乎是用草压着,借着这个力支撑着。一旦挪开,便回弹过来。
他抬手拨开,并未放在心上。只说这女子当真狡猾的很,这就跑了。不过就这么点功夫,你又能跑到哪?
正要追,却觉得手上痒了起来。他以为是在树上被虫儿咬了一口,挠了挠。可越挠越痒,竟是抓破了。这一抓破,也不仅痒,还疼,奇疼无比,恨不能削了手上的皮下来。
此时才知道,这箭簇和蓬蒿上不定被撒了什么东西,被沾染上之后便会如此。
桐桐轻笑一声,转头便离开了。
这人只能看见一个黑影消失在山林里:“……此女,决不能留。”
“有些身手?能用毒?”
是!
宇文承趾看着被涂抹的满是药膏的右手:“此等人若是混入恭维,陛下可能活命?”
宇文化及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后不可胡闹。”“是!”
“萧皇后精通医术,擅占侯……”宇文化及坐于榻侧,轻笑道:“此等事,只将消息送入宫中,萧皇后自可斟酌。何须兴师动众,只为一小小女子?”
“父亲!”宇文承趾急道,“此女绝非小小女子……”
“嗳!我儿莫要如惊弓之鸟,安心养着吧。”宇文化及站起身来,安抚的拍了拍,便转身离开了。
宇文承趾还要再说什么,一直在书案之后看文书的宇文承基这才道:“二弟,些许小事,何以这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番淘气,已然不该……”
“大兄!”
宇文承基放下文书,问说:“君王若有不测,于宇文家而言是祸否?”
“否?”
“是福否?”
宇文承趾:“……”他愣了一下,而后肃然而立,“兄长教训的是。”
“嗯!待到伤好些了,该追还是要追……”多一个想要弑君之人,并非坏事!若此人有弑君之能,更该暗中相助才是。
而今,民乱四起,各地豪强纷纷揭竿!宇文家是为隋皇一战?还是为宇文家一战?弑君背主,自来不得人心。不到万不得已,宇文家不做叛臣。
若是皇家自相残杀,君王死于先太子遗孤之手……岂非救宇文家于两难之地?
那女子便是有能为,可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天下英豪想聚人以谋大事,尚且不能。更何况一女子,无权无才无人,又是通缉之身,她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更改隋倾覆之势。
是豪强要反么?
不!是天下子民要反。所谓豪强,无不是顺应大势。若天下安泰,豪强各个是忠臣;若天下乱,则豪强才有谋事之根基。
陛下重用祖父,信任父亲,提拔你我兄弟入禁卫军,此等信重,若背主弑君,则天下唾骂。
所以,“父亲的苦心,你当懂。”
“是!弟愚钝,若无兄长点拨,尤在浑噩当中。”
“此女可追其踪,掌握其动向,却万万不可杀。”
懂!留着,有大用。
桐桐看着手里的铜钉,这玩意本是可以兑换钱币的,但是……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太重,宫廷打造的工艺也骗不了人,因此,用这个玩意,无异暴露行迹。
她把这些个埋了,然后去村舍里转了一圈,挑了一户看着殷实的人家,摸了一身晾晒在外面的衣裳。这才又把肥兔子留下三只,抵了衣裳的钱。套上这一身不合适的衣裳迅速离开!
早起那户人家的女人在院子里高声叫骂,问邻居是不是周围的山上来了野人,那野物换布匹食盐。
这个就不好说了,靠山的人家常遇到这类事。大家一看三只肥兔子,就说:“你赚了,叫骂个甚?”
女人不嘀咕了,喊家中的小子拎着兔子去集市上,换了铜钱回来,好置办新衣裳。
而桐桐呢,一身男装,不合身,用麻绳缠在腰上,脚上也是草履。头发乱七八糟的,也之用麻绳缠着。背着个箩筐,箩筐里都是草药。
这样子混迹在市井,并无人多看她一眼。
远远的,有禁卫军持长矛出行,在街市上贴通缉令。
桐桐跟着人群挤进去看,通缉令上有画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给订的罪名是:杨勇之女杨青鸟,行巫蛊之术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