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风雪漫漫的归途
在恐惧魔王被打败这天的探险日志中,穆拉丁写下了这样的话:“回去的路使我感到毛骨悚然。”
这不仅仅是因为凛冽刺骨、风雪凄迷的道路,更是因为那位美丽小姑娘身上的魔剑。冒险经验丰富的老矮人感到了一种不祥的征兆,似乎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与追寻霜之哀伤的藏剑穴相比,归途要艰难得多。去的时候,穆拉丁只需要看着地图,并且追寻着他手中的发光仪器。但现在,他们必须要严格地原路返回。如若不然,他们一旦偏离方向,就会错过之前留下的物资,这就意味着失去食物和衣物。即便矮人能够以摄入矿石维持生命,但这里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他们又去哪里寻找矿石?
吉安娜干脆利落地扯掉了身上的毛皮斗篷,将其随手扔到一旁的雪地上,那上面凝固着海盗与恐惧魔王的鲜血。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法师长裙,面无表情地抬头走在前方,然而她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就仿佛她已经和诺森德的冰霜融为了一体。
“姑娘,你走错了。”穆拉丁谨慎地提醒道,吉安娜则浅浅地应了一声,也没有道歉,只是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脚步纠正到正确的途径上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穆拉丁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天气的恶劣并不是最令人害怕的,更可怕的是,原先那如钢铁般坚一硬的意志力,正在慢慢瓦解。整个队伍的氛围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回程的路上不再有人说话为别人打气,大家都沉默寡言,但要知道,如果没有团结一致的信念,成功返回营地几乎只是一句空想。
穆拉丁渐渐觉得,这位曾经善良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再在意他们每个人的死活了。她的步伐非常轻快,毫不谨慎,一次又一次地差点将他们引上歧途,一次又一次地差点让众人错过此前的物资储藏点。
又或许.......穆拉丁的思绪转到更危险的方向.......她是故意为之的,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个念头击中了穆拉丁的心,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他望着普罗德摩尔小姐的背影,她那卷曲柔顺的金发仿佛已经褪去了原有的光华和色泽,与上面覆盖着的雪花相互交融。她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寒冷或饥饿,诺森德的飞雪也根本伤不到她分毫。霜之哀伤挂在她的后背上,不停地向外散发着比冰霜更加冻人的寒意。
再看看死而复生的法瑞克中校吧。他沉默地紧跟着普罗德摩尔的脚步,不发出一点声响,也从不质疑她是否走在正确的归途上。更重要的是,这位中校同样不知寒冷与饥饿为何物。
难道说——老矮人不敢再把武器放在雪橇上拉着走了,他得确保武器始终处在随手可以握住的状态。
天气越来越糟,脚底下软绵绵的白雪,很快便被坚硬而厚实的冰凌所取代。人们踩到上面,就像踩在三角钉上一样痛苦不堪,并且只要移动步伐就会被粘住鞋底。凛冽的寒风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不断地扎进他们的骨髓,侵蚀他们精疲力竭的灵魂。偶尔他们还会走错路,或者是在恶劣的天气下寸步难行。
穆拉丁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越来越绝望,吉安娜却依然和一个没事人一样。而每当他们艰难地抵达下一个贮藏点时,其他人都会高兴片刻,暂时松一口气,但吉安娜从不和他们一起欢呼、庆祝,就仿佛一切与她完全无关。
这本应是高兴的时候,但穆拉丁的探险日志里却看不到一丝一毫信心的光辉,一些其他活着的人同样如此。恐惧,只有愈来愈浓重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达加尔的脚被冻烂了,霍恩比的手上长了冰疮,穆拉丁自己结冰的胡须则掉了一大块,并且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每天几乎只能饱餐一顿,而每天傍晚吉安娜在帐篷里为他们点燃篝火之后,总是会选择迅速地离开。
“我到外面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也许会呆上一会儿。”
两个矮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但却并不敢阻拦她。他们坐在地窖一般的营房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惊恐得不敢闭上眼睛。法瑞克中校每天夜里都守候在帐篷的入口处,而吉安娜则仗剑而立,放眼望向暴雪深处,似乎那里才是她最温馨的精神家园。然后她大跨步地奔向它,全身心的拥抱它,等到黎明将至才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