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破局 今天大肥章回馈每个宝!(第2页)

 

    她阿玛还是老样子,典型的宗教实用主义。
 

    程婉蕴几乎是贪恋地将信读上了三四遍,才压在枕头下,每日枕着睡。信中的平安符挑了都尽数缝在香囊里,挂在了绿纱床帐子上。
 

    她在家里时,与吴氏谈不上多么母慈子孝,但当得知吴氏将以家人的身份进宫探望,她竟然很高兴,甚至回过头想之前在家的那些事儿,那些小别扭都成了美好回忆了。
 

    或许真是距离产生美,又或许是她身份不同了,娘家人总是依靠。
 

    当晚便梦见了歙县,遍植冬青的江边,妇人在清澈的水边捶打洗衣,捶声清越,距离县衙不远处有条小小的古街,是她常去游玩的地方,街上有卖文房四宝、杂货、生药的铺子,还有不少挑着馍馍、时鲜果子的货郎,黑瓦白墙,悠悠的叫卖声透风而来。
 

    一觉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感。
 

    原来她早已将徽州当成了家乡,也无可厚非地怀念着程家人。
 

    在程婉蕴吃好喝好安心养胎,顺带掰着手指等吴氏进京时日的时候,胤礽正领着五百亲兵、八个哈哈珠子,以及两车药材、三个太医,与胤祉奔袭在黄沙漫天的官道上。
 

    他们每日要赶五六个时辰的路,只在换马的时候歇息一会儿。
 

    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离京也有百里,顶着烈日骑好几个时辰的马没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了,胤祉平日里不是擅武的,这连日来骑马赶路大腿都磨得血红,正是受不了的时候,扬声叫道“二哥,再歇会吧实在不成了”
 

    胤礽回头瞧了一眼,见胤祉的确摇摇欲坠的样子,便抬起手,勒紧了缰绳“前头有个荒废的茶棚,就在那儿歇上一刻钟吧等会就要进沙漠了,等换了骆驼就能舒服些了。”
 

    胤祉连应都应不出声了,只一味点头。
 

    亲兵把茶棚围了,又查探了一番,的确杳无人迹,这才将胤礽、胤祉请了进来。
 

    这茶棚就剩了个顶子,没个坐的地儿,胤祉便坐在扈从背上,不住地喘气扇风。
 

    胤礽则背着手走到茶棚后头,额楚跟上来,低声道“爷,奴才打听清楚了,明相早咱们两个时辰出的京,现只怕已进沙漠了。”
 

    “谁跟着”胤礽面沉如水。
 

    “雅当,他远远缀在后头,不敢靠太近,怕被明相散在后头断后的人发现。”
 

    胤礽点点头“知道了。”
 

    做了那场梦之后,胤礽便暗中将梦中所示跟他一起去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的亲兵、扈从全提前犁了一遍。
 

    这些人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姻亲儿女,他全查了个遍,但都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扈从全出身赫舍里氏,忠心耿耿;亲兵出自皇帝亲率的上三旗,早就被康熙筛过一遍,更是干净。
 

    他如梦中一般收到了皇阿玛的旨意,点齐人马时,他都还在困惑,他身边的人没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路上,胤礽又把梦回想了好几遍。
 

    只是梦境太碎,变幻太快,直到他翻来覆去回忆,才忽然注意到梦境中的马厩里似乎拴着几匹骆驼。
 

    康熙率大军出征,并没带骆驼,那就是还有其他人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念头恍若划破黑夜的雷电,拨开了他头脑中的迷雾密旨并非独独发给了他和老三,一定还有其他人比他更早接到圣旨、更快到了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
 

    不会是其他阿哥,他们年纪太小,只会是朝中重臣
 

    疾风呼啸,胤礽纵马狂飙,一下就想明白了。
 

    皇阿玛是怕有个万一,才将他和老三叫来的,这样哪怕有什么不好,老三是皇阿哥,代表着宗室皇亲,另外还有个朝中重臣作为见证朝中的重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六部尚书里李光地、熊赐履、张英但他们大多都是汉臣,皇阿玛不会选他们的。一定是满人
 

    那就只有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佟国纲、纳兰明珠了但舅舅和佟国纲都上了前线,京城里就剩下纳兰明珠了
 

    胤礽想到这,一切都明朗了。
 

    于是先前趁着换马休息,他又暗中派人兵分两路一个回京查探明相行踪,一个换上快马沿路去追。
 

    如今额楚来回,想来是两拨人都有了结果,与他猜想一致。
 

    明珠比他更快,他暂且追不上,但他大概知道明珠在盘算什么了,只怕老大能顺利随军出征,也少不了明珠在后头替他使劲。
 

    局势已然明了,胤礽反倒不怕了,看胤祉的腿已在太医照料下裹上了伤药又垫了棉垫,便下令继续赶路。
 

    七月的沙漠烈日炎炎,热风滚滚,众人才走了一会儿便嘴唇裂口、眼角被砂石磨得生疼,胤祉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趴在骆驼上一动不动。眼前黄沙茫茫,一眼望去,变幻莫测的沙丘好似一只巨手要重重拍下
 

    胤祉觉着自个快要烤熟了。
 

    幸好天色渐晚,空气里的热度好似一下被抽空了似的,很快就冰凉下来。
 

    夜色弥漫之时,胤祉又开始觉着冷了,他在心里不断咒骂这鬼天气,没留意他们已走到几处被掩埋的残垣断壁之中,忽然又听见打前站的亲兵大喝一声“什么人”
 

    随即那几个亲兵飞快地爬下骆驼,朝不远处两个慌忙逃窜的人影追去。
 

    胤祉还没回过神来,又发觉前头太子身下的高头大马突然扬蹄嘶鸣,将太子狠狠甩落在滚烫的沙石堆中。
 

    “二哥”胤祉直接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赶马上前。
 

    “千岁爷”剩下亲兵和扈从也各个目眦欲裂,立马围了过来,太子若有好歹,他们就是全家人头落地也不够的
 

    所幸沙漠地界,脚踏流沙陷,地面不算坚硬,众人扶起太子,他还很清醒,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只有左脚磕不慎被一块儿尖锐的石块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胤礽靠在哈哈珠子身上,很冷静地道“不碍事,别都围在这,你们也去前头帮忙,务必把那几个匪徒活捉了过来”
 

    随行的太医立刻开了药箱来清理包扎,胤祉担忧地问道“二哥,这下还如何赶路要不让人去附近村落里问问有没有车,套个车再走吧。”
 

    胤礽脸上身上都是沙土,瞧着狼狈不堪,目光却坚毅地摇摇头“这样荒郊野岭的地方,哪有村子皇阿玛病中急召,如何耽搁得起,你听我的就是了,你也累了,坐在那儿喝口水,待会人逮住了咱们再继续赶路”
 

    明珠这时候恐怕都到皇阿玛跟前了,他们再耽搁下去黑的都能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成白的了。
 

    胤祉只好咽下了剩下的话,皇阿玛的用意,他看得明白。皇阿玛亲征自然也有太医随行,想来行宫里不至于缺医少药,至于为何这么着急叫他们来,也是为了即便有个万一,太子在身边也能顺利接手祖宗江山的万世基业,而他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挡箭牌罢了。如今太子这么急哄哄地赶过去,是真的孝顺还是
 

    胤祉垂下眸子,接过扈从递过来的牛皮水袋喝了几口,心底也有些阴暗的嫉妒好似那即将沸腾的滚水,在看似平静的水面底下冒着泡。
 

    胤礽任由太医将他的腿固定好,又垫了棉布、纱布,捆得结结实实,就是怕等会骑马再伤着。
 

    梦中已经警示他会在此地受伤,走到这儿,一眼见到这几片断墙,他就认出来了,但在深思熟虑之后,胤礽还是决定将计就计他受了伤,或许皇阿玛还不会那么生气。
 

    翻过这片不大的沙漠,再走上十里就能望见山口,也不过是多受一两个时辰的罪。这一点痛苦,他受得住。
 

    胤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过,他这次没再让胤祉先行,胤祉本就累得够呛,巴不得多歇会,自然没提出任何异议。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几个抓贼的亲兵拖着个尸体回来请罪“太子爷恕罪,奴才们没用,只捉住一个,一时没看住,还让他死了。”
 

    那尸体脖颈一道血口子,前胸血淋淋的,看来是见势不好立刻拿匕首抹了脖子。
 

    胤礽坐在沙地里,见那尸首穿的粗布衣裳,生得十分普通,这种人混入人群里只怕都认不出来,他沉吟了一会儿“搜过身了么”
 

    “搜过了,腰上盘了几根绊马绳,只怕是这附近的匪盗。”
 

    胤礽再扫了一眼尸首,却觉着不像,这人皮肤不黑不红,不像成日在沙漠里混迹的。而且这种匪盗大多贪生怕死,怎么会这么果断举刀自尽不过此时他心中已有计较,便沉声道“把这尸首带上,接着赶路。”
 

    胤礽在哈哈珠子的搀扶下重新上马,腿伤也没办法全力奔驰,勒着缰绳一路小跑,走到夜里才走出沙漠,随后再穿过一条狭长的山道,就被远远侦查在外的禁军发现了,一个都统骑马过来请安“给太子爷请安、给三爷请安。”
 

    相互见礼又查对了令牌,胤礽便让其在前带路。
 

    那都统见三阿哥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太子,不由多看了两眼,但很快就被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瞪了一眼,又不敢多问攀关系,只好专心在前头带路。
 

    康熙驻跸之所,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营帐前三班禁军点着松明火把轮流值守,天色已黑,但大帐里还点着灯,胤礽、胤祉便领着太医跪在帐前侯见,隔了会儿才听见帐子里穿来压抑地咳嗽声以及康熙威严的声音“都进来吧。”
 

    大帐里,康熙半卧在当中的床榻上,手边还放着一卷书,显然刚才还有精神看书。一侧侍立着梁九功,另一侧则陪坐着明珠。
 

    胤礽一进门便瞥见了坐在那捧着药碗替康熙尝药的明珠,他脚步顿了顿,又恢复如常,径直跪到康熙的病榻前“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明珠颇有心计,又深受皇阿玛信重,他空口白牙,不能说出梦中之事,就不好揭破这层窗户纸,否则胤礽可真想挥拳狠狠捣在他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上。
 

    康熙见两个儿子一身黄沙脏兮兮地进来,尤其太子走起路来竟分外艰难,不由十分动容,之前那点不快一下消散了,撑起身子道“保成,你的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