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钻天鹰拦路设障

寒冬雪夜,关厢大门。

 

猛然间,就见数十人高举火把,照亮远近屋舍,由打斜刺里横冲而来。

 

闯虎急忙缩回脑袋,从箱子里翻出手枪,端在胸前,面露惶恐不安,有心想要逃跑,但却终究还是决定咬牙坚守。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闯虎也是要脸的人,先前在闸北火车站的时候,他曾跑过一次,如今再跑,连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

 

好吧,于是就躲在马车上暗自祈祷,把诸天神佛全都念了一遍,以求逢凶化吉,逃过此劫。

 

这边厢,其他弟兄也不敢怠慢,眼见着匪帮逼近,连忙推开难民,随后聚到车旁,亮出配枪,严阵以待。

 

霎时间,双方针锋相对,火并一触即发。

 

百姓见状,当即落荒而逃,却又全都堵在城门洞里,频频回望赶来的胡匪。

 

乍看匪帮群众,好似难民模样。

 

其实不然,仔细打量,却见前排十几人匪性毕露,目光凶狠,提刀荷枪,分明就是线上的横把儿。

 

这股绺子的装备也是五花八门,从汉阳造、水连珠、三零式,到土打五、马拐子、独角牛……

 

新的旧的,行货仿造,什么样式都有,但是数量有限,没法人手一把,后面的弟兄就只好拿着朴刀哨棒之类的家伙凑数。

 

即便如此,眼见着匪帮人多势众,江家弟兄还是不觉间矮了三分。

 

大家都是刀头舔血,倘若放在以往,响就响了,没什么怕的,可眼下护送车队要紧,众人就难免显得束手束脚。

 

江连横坐在车上,扭头见此情形,手中的配枪立时攥得更紧,东风本想下车交涉,却又被他拦了下来,低声命令道:

 

“待会儿要是出什么状况,等我下去以后,你就开车带人先走,一脚油门踩到底,能冲多远冲多远,别等我,听见没?”

 

江连横很清楚,要是有人来寻仇,首要目标肯定是他自己,其次才是江家的妻儿老小。

 

张正东听了,双手不离方向盘,默默点头无话。

 

于此同时,后车厢内,海新年正要推门下车,却被赵国砚抬手拦住,问:“新年,你会不会开车?”

 

海新年一愣,忙说:“我开不好,上次驾照没考下来。”

 

“要个屁的驾照,知道油门刹车在哪就够了,你过来,我下去!”

 

赵国砚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即刻钻出车厢,准备上前交涉。

 

海新年见状,来不及争论,只好连忙欠身挪到驾驶位坐好,眼瞅着赵国砚面朝匪帮,慨然而去,一往无前。

 

众弟兄本打算跟过去帮忙,也被赵国砚转身制止,说:“你们在这保护东家,我过去会会他们!”

 

话虽如此,匪帮却已迅速合围,将江家的车队困在其中。

 

赵国砚不予理会,径直朝那匪首走去,边走边喊:“并肩子,线上的朋友,赏脸报个号吧!”

 

没想到,对面当家的不应,只顾招呼着身后的弟兄们相向而来。

 

江家立柜十几年,早已混碰了奉天线上的各路强人,不说交情深浅,起码全都认识。

 

如今走近细看,半生不熟,好像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却见那人个头不高,宽肩驼背,斑秃脑壳,三白眼,鹰钩鼻,身穿狼皮大氅,脚踩高帮棉靴,腰间别着一把盒子炮,肩上扛着一杆老套筒,甩开膀子,立定面前。

 

要问来者何人?

 

辽西悍匪董保利,绿林报号钻天鹰!

 

“钻天鹰”是他的自称,线上有能耐的,背地里却叫他“鹞子”。

 

他是混在难民之中,才得以潜入奉天的,原本是为了躲避兵灾,结果恰逢关厢大乱,于是把心一横,干脆重操旧业,便又趁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

 

说话间,双方便已交头碰面。

 

彼此看了看,未语先笑,笑得不怀好意,笑得互有盘算。

 

钻天鹰几乎立刻认出了赵国砚,上下打量几眼,突然一惊一乍地怪叫起来。

 

“嗬,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江家的赵太保么,多年不见,赵大爷别来无恙啊?”

 

一听声音,赵国砚也认出了钻天鹰,随即拱手抱拳,语气不冷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