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任(第2页)
他轻轻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刻意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继续问道:“那你平时在哪里生活?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吧?这寒冬腊月的,山里太凶险。”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拂去落在发间的雪沫,指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掉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稳,只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平时就在汉中城附近的流民聚集地生活,那里有汉中城搭的救助房,虽然简陋,至少能挡挡风雪。”
“只是最近不知怎么了,”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困惑与不安,握着短刀的手又紧了紧。
“城外的异兽越来越多,不光是骨狼,还有些从来没见过的怪物,总围着城池打转,城门半个月前就封了,不让随意进出。聚集地的存粮也快吃完了,大家都快断炊了,我才想着进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些冻住的野果,或是设陷阱逮只小猎物,没成想……”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住,想起刚才被骨狼追得几乎坠崖的惊魂时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张玉汝听着,眉梢轻轻蹙了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心拧出一道浅痕。
他近来一直在秦岭深处追查异常气息,倒没留意山下城池的境况,此刻听闻汉中城被异兽围城,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凝重。
寻常异兽习性分散,绝不会如此大规模聚集,还主动围攻人类城池,想来这秦岭的异动,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些。
张玉汝垂眸望着雪地上凝结的冰晶,指尖掠过一片沾雪的冷杉叶,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近来在秦岭山脉的见闻。
这些日子穿行在冰封的山谷与枯林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异兽:有体型壮硕的“岩熊”在枫香树间乱撞,厚重的皮毛上结着冰碴,只为寻一处能避寒的岩缝。
有成群的“雪鼬”沿着河谷游荡,尖细的爪子扒开冻硬的土层,啃食着早已干瘪的草根充饥;还有些低阶的“刺蜥”,甚至会为了争夺一块冻僵的腐肉,用背上的骨刺互相撕咬,绿色的血液滴在雪地上,瞬间冻成暗绿色的冰珠。
它们大多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顺着本能向温度稍高的区域扩散,像一群被寒风驱赶的流民,混乱却无章法,眼中只有生存的本能。
可关键城池的境况,却与这些散养的异兽截然不同。无论是三日前路过的陈仓城,还是此刻被围的汉中城,那些围攻城池的异兽都带着明显的组织性。
它们会分批次封堵城门,低阶异兽守在前方吸引守军火力,中阶异兽则从侧后方挖掘冻土,试图破坏城墙根基;遇到人类布置的陷阱,还会有异兽主动上前触发,用同伴的尸体铺出通路。
这种近乎“战术”的行动,绝不是异兽凭本能能做到的。
经过他暗中追查,这些有组织的异兽行动轨迹里,总能找到“自然教会”的痕迹:或是在战场遗迹里发现刻着藤蔓图腾的木牌,或是在异兽尸体上检测到残留的“御兽法”气息——那是自然教会独有的术法,能短暂操控异兽的心智,让它们成为杀戮的工具。
这倒不算意外。
张玉汝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眼前散开。
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兽入侵,本就是自然教会对“先导会”的反扑——双方在神州大地上争斗了数千年,去年元天成破坏了自然教会的百年大计后,这种带着报复意味的反扑,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游离在自然教会控制之外的异兽。
它们不围攻城池,却总在人类聚居地周边游荡:有时突袭偏远村落的粮囤,有时偷袭流民聚集地的取水队,像是在一点点蚕食人类的生存空间。
这些异兽的行动更隐蔽,也更具破坏性,而且它们的身上,没有自然教会的图腾与咒术气息,反而藏着一种陌生的能量波动——那能量冰冷而凝滞,像是深潭里的死水,与自然教会崇尚的“自然”截然不同,显然有另一股未知的势力在暗中操纵。
张玉汝轻轻摩挲着下巴,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自然教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攻城拔寨,破坏先导会的辖区,用异兽的侵袭拖垮对方的防御体系,增加先导会的统治压力,让先导会无法腾出手来处理其他地区的压力。
可另一股势力操控的异兽,却在悄悄侵蚀人类的生存根基——它们不追求快速的破坏,反而像温水煮青蛙,慢慢压缩人类的活动范围,让流民失去聚居地,让城池失去外围补给,最终不战自溃。
两者的目的截然不同,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关联?是不同势力在秦岭的博弈,还是有更大的阴谋在暗中酝酿?
这些疑问像雪球一样在他心里越滚越大,每一个线索都指向更深的迷雾,值得他细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