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一章 断头人的远行,龙玉清的恳求
嗯?!
正在与一众挚友聊天的任也,突然察觉到意识空间内的凰火炉中,陡然飞出一颗硕大的脑袋,沾染着冥河之水,“瞧”着也有点被泡浮囊了。
“卧槽?!”
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爱妃闻言顿时黛眉一挑:“本宫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为君者要注意言辞,不可口吐污秽之言!”
“不是,卧槽……!”任也感知着那颗头颅飞掠而起,并且逐渐散发出一股熟悉的神魂气息,登时惊得原地窜起,激动道:“卧槽,不是,真的,你看了你也会卧槽……!”
“翁!”
国粹之音刚刚响起,一股蓬勃无尽的生命气息,便汹涌地自任也眉心涌动而出。紧跟着,一颗散发着浅淡道韵之力的硕大脑壳,在生命之气的包裹下,缓缓飘飞出来,活生生地浮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懵了,许棒子吓得直接蹲在了椅子上:“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卧……!”爱妃俏脸呆滞,朱唇轻启,正欲发出国粹之音时,却在高素质的克制下,戛然而止。
室内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在盯着那颗人头,就连李彦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颗人头散发着一丝丝道韵之力,飘浮在众人眼前时,也更像是被几缕仙光缭绕,瞧着十分诡异且“强大”。
“哈喽哇,我的朋友们。”
那人头开口说话了。
“是他的气息,没错!”李彦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问道:“老刘……你他娘的活过来了?!”
“这叫什么话。”人头露出了不屑且倨傲的表情,停顿道:“我从未离开过,只是无处不在……!”
“嘭!”
任也听到这装逼之言,内心激动之下,一巴掌就抽在飘浮的人头上:“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旁人绝对不会在脑袋丢了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装逼。不是,你怎突然苏醒了?!我还在想,这刑山明明已经是小不点的秘境了,可依旧没有出现复活的你的办法……我还以为……以为你……!”
“此事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一切都还要从那次屎急讲起。”老刘的脑壳被仙光包裹,瞧着忽隐忽现,竟有一种无法被窥探的模糊感。
“大可不必。”庆宁听到这话,立马摆手道:“有关于‘如厕丢脑’的新成语,我们真的已经听了太多遍了,不需在此赘述了……!”
“好吧。”
老刘的声音充满了空灵感,他赤红的目光扫过一众好友,叹息道:“帝坟的大道之争,虽已经结束了,但我在九黎的使命还未结束……妈的,我总感觉这一切都是大帝和天道做的局。”
“我马上还要走,尸身暂且无法归来,只能以苏醒头颅报信。不过,我接下来要干的事情需严格保密,只能与自已家人讲。”
他神叨叨地扫了一眼众人,最终将目光聚焦在小帅身上:“咦,这位生面孔看着很生啊,要不你先出去走走?”
啊?这么多人,就撵我一个啊?!
小帅心中猛猛吐槽,斜眼瞧着他道:“我消费了,你们却排外?罢了,融不进去,融不进去,我回家了……!”
“不必,不必。”任也立马冲着老刘的脑袋劝说道:“他在上虞订了最顶级的房子,是自已人!”
“哦。”
老刘瞧着小帅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强大了。”
“别扯淡了,快说!”李彦烦得不行。
“嗡嗡……!”
人头散发的仙光,隐隐震荡着虚空,产生一阵如苍蝇飞掠般的闹心声。
老刘的脑壳略显欢快地在室内乱飞,轻声道:“帝坟开启前,我接到了门眼任务,且有一丝神魂意识尚在,就隐藏在断头人的星核之中,只不过被玄妙的大帝道韵包裹,你们无法感知到罢了。”
“这门眼任务看似简单,但却必须要以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待每一位血引者。说实话,这种考验是很难的,我个人感觉比傻怀王走帝极境还要难一些……因为我是有意识的,就真的很难做到不偏不倚。”
“这需要揣摩问心之道……但好在老子天生聪慧,悟性极强,并没有因为我与小坏王充满利益的兄弟感情,而走上歪路。我最多只是在不祥之境的那一关时,为他产生了一丢丢担心,不过后面都克服了。为什么能克服呢?因为我就常把自已想成是楚烬,把他想成是无尘,一想到这,我杀他孩子的心都有了,自然也就没感情了。”
他说到这里,任也登时挑起眉毛反驳道:“你吹牛批。楚烬与无尘之间的师徒孽缘,是到了归尘擂那一关才真相大白的,你怎么会提前知晓他们的关系?”
“呵,你什么视角,我什么视角?老子是门眼啊,是帝坟最高的山,我看见的东西是你能比的吗?!”老刘声音充满了不屑:“无尘在很久之前来过帝坟,且对帝血势在必得。我看过大帝道韵演化出的从前倒影,早就知道这老王八蛋图谋不轨。不过,他再强也顶不住我姜爷爷的惊世剑炉!”老刘轻声解释道:“姜爷爷入城时,便以一缕神念闯入过帝坟,我也感知到了。他是整座九黎天下高手中,唯一能以神念入帝坟的存在,他也早都察觉到了帝血的存在。”
“我就说嘛,为何姜前辈见你悟得皇极真意,爆发出二十倍战力,力压小侯爷时,竟毫无意外之感。原来你在帝坟中的一切关键之战,他都尽收眼底啊。”李彦彻底拜服:“这才叫护道人啊……!”
小坏王也心生温暖之意,笑着点头:“……你这一声姜爷爷,叫得我阑尾炎都快犯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继续往后讲。”老刘言语变得有些急迫,简洁道:“帝坟的大道之争结束后,我迎来自已的第二个九黎差事。”
“什么差事?!”任也追问。
“入不祥之境,以至宝生命之石散发的纯净生命之力,去净化那里尚存的八十一族英灵。说白了,就是以生命之石,洗涤英灵的戾气、怨气、邪魂,令其超度解脱。”
“妈的,老子没化和尚的缘,却要干和尚的活儿。”老刘骂骂咧咧:“我怀疑,老子一进九黎,这大帝与天道就看着我的生命之石流哈喇子了。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误解,不管我拉不拉屎,这脑袋都是一定会丢的。只不过,这先拉和后拉,会影响到我入局的快慢,以及帝坟开启的时间契机而已。”
“大帝他老人家也真的不容易,孤身退去不祥,即将力竭而亡,却依旧操心自已的子孙后代,道韵熬过了万古,却不敢溃灭。而到了如今,他才把一切都安排好。不祥之境被我净化后,那里便不会再有邪祟了,也会成为九黎人间的天门,自有后来的大帝传人镇守。”
老刘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任也听完后,心里非常懵逼:“不祥之境是何等的辽阔啊?!那里常年乌云盖顶,不见日月……到处都充满了污秽的英灵邪念,你他娘的……这份工作要干多久啊?”
“我也不知啊。不过干完之日,我也将得到自已的九黎机缘!”老刘摇头回道。
“什么机缘?!”任也问。
“待不祥之境的乌云散去,我会得到大帝传下的道家至高神法,名为《兵主——解字法》!”老刘傲然道:“这是大帝唯一掌握的道家至高秘法之一,嘿嘿,传给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心中也恍然大悟了。
为何老刘会掉脑袋?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感吗?
他又为何会以断头人的身份成为门眼?
大帝当年也遭受到了断头之祸,可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任也呆呆地瞧着他,并露出了一副兄弟开上了路虎的咬牙表情:“难怪要剁你脑袋,这是道家的兵解之法?!一切都对上了……卧槽,为什么当初拉屎的不是我啊!”
“我也可以超度,我也可以爱九黎,我的煌威也能涤荡人间邪祟啊!”
“我他妈还能走后门呢!我亲师傅就是酆都之主,我超度,他收人,这明明是很好的一条龙服务!多高效啊!这个傻不愣登的刘纪善,凭什么能开上路虎啊?!”
“……!”
他心中大恨,眼珠子通红道:“你出家了,以后就不能找婆娘了。等你回来,我在清凉府给你留一个一品净身大太监的职位,为你权倾朝野打下夯实的基础……!”
“我现在申请一个净身官的职位还来得及吗?”许棒子嫉妒到已经准备出剑了。
“小人,我看着你们这群小人的表情,心中真的舒爽至极。”
飘浮的人头露出了憨厚的表情,爽朗道:“行了,说完了,我也该赶往不祥之境了。兄弟姐妹们,等我功成归来时,便是清凉府问鼎天下的那一刻。哦,对了,如果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也可以去不祥之境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回去的。解字法的传承,虽然要在超度结束之后才能得到。”
“但他妈的天道也不能真拿我当牛马用啊?老子偶尔请个几天假,应该是没问题的。”
老刘急眼了,那是连天道都敢直接骂的存在。
大家虽对老刘这个幸运的家伙,心生嫉妒,但仔细想想,他也真的是不容易。先前不但承受了断头之苦,而今又要一人远行,且要在那荒无人烟,乌云盖顶的不祥之境中枯坐,超度,独自熬过一段非常孤独的岁月。
即便对于心怀大善之人而言,这段岁月也与坐牢无异。
果然,这人间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
“哎,本来想着,你醒了,大家还能聚一聚,却不承想又要道别了。”李彦叹息一声。
“我们都在路上砥砺前行,这是未来帝国君临天下的基础。”老刘像个政委一样地回道:“我们各自加油。”
爱妃瞧着他的脑壳,提醒道:“解字法虽好,可这心境之意也是修道者必要跨过的一道天堑。我相信大帝命你去如此荒芜之地苦修,也是有这层用意的。刘兄,莫要辜负了岁月啊……!”
“多谢弟妹提点,我记下了。”老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哎,我这晋升四品的聚会,被这九黎一行搞得稀碎……!”任庆宁迈步走到前方,伸手拿出一本师尊赠予的典籍,交给了老刘:“此乃一本呼吸吐纳的心经之法,每日读一篇,不但可以令自已神魂清明,还能去除枯燥,提升心境!”
“多得不说了,我给你一个拥抱,你给我两瓶生命之水,得空我去不祥之境看你!”许棒子话语简洁。
“……!”
老刘听着挚友们的告别之言,内心甚是感动,扭头看向小帅道:“看见没,每一次分别,他们都要留个钩子,以纯粹的友情直击你的灵魂,确保你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想要与他们尽快相见,从而达到后续消费的目的……!”
“明白了。”小帅恍然大悟。
不多时,老刘看似潇洒,实则却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一众朋友,并且在任也的单独陪伴下,离开了人间客栈,走到了一处背人的胡同。
“还有一件事儿,我必须要提醒你。”老刘沉吟半晌,神神秘秘地开口。
“什么事儿?”任也问。
老刘瞧着他,话语简洁地问:“你最初来九黎的目的是什么?!”
任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提升肉身啊。”
“那是谁引导你来九黎的?”老刘又问。
“是迁徙地的许先生啊。”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帝坟中,一定有能提升你的肉身之法?”老刘三问。
任也听到这话,目光突然明亮了起来:“他跟我说,九黎大帝乃是兵主、匠神,肉身极为强悍,所以,这帝坟中可能留有帝体心经与炼妖壶。我若能得到,肉身必然一飞冲天,未来可战迁徙地的古皇传人。”
“我觉得他说的是假的,故意提的什么帝体心经,但实则……这里却根本没有那样的大帝心经。”老刘没了下半身之后,智力直线上升,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会用一件不确定的事儿,去劝另外一个人以身犯险的!他知道帝坟中拥有能令你提升肉身的办法……所以,我觉得他心中是知晓帝血的存在的。”
“但是,我们在来之前,万万不可能想到这帝坟会如此凶险,就连六品都殒落了这么多位。现在更加知晓,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知晓帝血的存在的。目前提前知晓的就两人,一位是无尘,一位是姜爷爷。”老刘逻辑充沛道:“那么你说……假设这一切都成立,那许先生会是一般人吗?”
任也目光明亮地瞧着他,欣慰道:“你想得很远,你真的长大了……!”
“许先生绝对非同一般,我觉得他一直在藏拙。至于,他引导你夺得机缘的目的……那我就不清楚了。”老刘龇牙道:“总之,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嗯。”
任也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好,不多说了,我要感知天道,入不祥之境了。”老刘飘浮在那儿:“等我回来,以兵解法,助你杀穿整个迁徙地的混乱阵营!什么狗屁面壁人,什么古皇传人,通通单手摁死……!”
“记着爱妃的话,感知心境更为重要!”
“明白,告辞!”
“珍重啊,别再随地大小便了!”任也挥手。
“哈哈哈,走了!”
“轰!”
大笑中,老刘沟动天道,在一片光影模糊间,入门离去。
“生命之石,掌握生命之力,这一趟远行……老刘要么是自已在超度中升品,要么是至宝升品。”
任也由衷地替他开心:“总之,他算是站起来了!”
话音落,小坏王转身走向客栈。
“踏踏!”
就在这时,客栈前的长街之南,有一大一小的两名男子,疾步而来。
任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分别是龙玉清与小不点。
他稍作停顿一下,便大喊道:“龙兄!!!”
“刷!”
长街之上,龙玉清猛然回过头,先是瞧着任也一愣,而后双眸中便爆发出了强烈的劫后余生之感。
“朱兄,可算等到你了……!”
他踏步迎来,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
半刻钟后。
小不点在三楼找到了娘亲、兄长姐姐,一家人团聚,气氛欢愉。
与此同时,任也与龙玉清来到了客栈顶层的观景台,一同看向了被战争阴云笼罩,略显混乱的潮龙城。
台上的木栏旁,龙玉清低着头,声音沙哑道:“我岳父战死了,城中将领的家眷,还有杨家之人也都提前外逃避祸。现如今……便只有我与玲儿,还有龙家的一些族亲尚在。”
任也迎着夜风,听着龙玉清的话,却没有接言。
黑暗中,他脸颊上流出了无比忐忑,无比彷徨的表情,带着一丝丝哭腔道:“其实,仙澜宗轰然倒塌之时,我并不想返回潮龙,但奈何岳父大人与玲儿非要将我接回……我心中很怕,很怕这城中的权贵瞧我碍眼,会在暗中行刺杀之事……可我又不敢违背岳父的意思,直到他战死后,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我内心都对他恐惧无比……!”
任也微微转身,扭头看向他问道:“龙兄,你是怕杨家杀了你,取而代之吗?”
“我心里的过去种种回忆告诉我……岳父绝不会杀我。但现实却也在不停地提醒我,这杨家随时都有杀我的能力。”龙玉清掏心掏肺道:“若是那日我喝下的毒酒中,没人能放入保我一命的东西,又该如何呢?!”
“如果杨家没得选,我的下场会是什么?”龙玉清摇头叹息道:“我不敢想,一想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矛盾之中……!”
“我能理解你的矛盾。”任也看着他:“你自帝坟出来后,回家了吗?”
“没有。”
龙玉清摇头道:“我与刑无离开帝坟后,便一路赶来这间客栈,还没有回去呢。”
“嗯。”
任也停顿一下,也不忍向他提起杨玲儿疯了一事,只轻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话音落,龙玉清瞧着任也的侧脸,便缓缓弯曲膝盖,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任也皱眉,立马让开身位:“你这是干什么?!”
“朱兄,这世间能救我龙玉清一家的人,就只有你了!”
龙玉清缓缓流出眼泪,声音颤抖道:“仙澜宗崩塌,另外四城起四十万兵马,围我潮龙!岳父战死,杨家将精锐丧尽,城中百官溃逃……这一座千疮百孔的古城,根本抵挡不住另外四城的野心与贪婪!”
“城破之时,我与玲儿必然是要被千刀万剐的!我龙家先祖创下的基业,也要拱手让与他人!”
“只有你,只有你古皇传人,借着护道人与背后宗门之威,才可令四城胆寒退兵!”
“朱兄,帮帮我,救我全家一命!!!”
“我给你磕头了!”
“……!”
他没有提一句当初自已舍命救任也的恩情,只卑躬屈膝地期望着对方能伸出援手。
小坏王瞧着他,立马伸手拦住了他磕头的举动,并硬生生将他扶起。
黑暗中,二人遥遥对视。
任也转身看向了充斥着惊惧、混乱、算计,与忐忑不安的黎民人间之景。
他凝望着古城中的长街,稍作停顿后,便直白地问道:“龙兄,你如实地告诉我。你是只想保住全族人的性命,还是想继承龙家先祖的遗愿,成为这仙澜五城真正的国主?”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地在龙玉清的双耳中炸响。
“……你……你此话是何意啊?!”
龙玉清愣了半天,便双眼迷茫地反问道。
“轰!!!”
就在这时,任也的肉身中第一次散发出刺眼的金光,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住了龙玉清周身。
他目光如炬,锐利的眼眸摄人心魄,如怒目金刚一般问道:“回答我,你想要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