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第149章(第2页)

 他为刘文吉做过努力,但时至今日,言尚已经放弃这个旧友了。


 言晓舟却仍是坚定的、柔和的:“我仔细想过,我托付过嫂嫂帮忙,打算到剑南后,我去学医,去做草药,去看看我能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我想试试我能如何。


 “我想陪三郎撑过这段最难的时间,陪他渡过难关,等他重新站起来。二哥,朝廷争斗,皇位更迭,这些和三郎有什么关系?先太子已去,三郎在长安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他新的路途,才刚刚开始。


 “我想找自己的路,也想见证他的路。我不是要嫁给他,我是作为朋友支持他。被发配剑南,永不回长安又如何?


 “那不是三郎的人生。


 “哥哥,有首诗是这样的: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这是杨三郎的人生。但这只是杨三郎上半场的人生。


 “而杨三郎的下半场人生,应该是――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他应当属于‘侠’,应当去边关,应当做将军。这才是他的人生!


 “而我,只是想陪伴他,鼓励他,支持他……让他早点走出来,走去他真正该走的样子。”


 言晓舟仰着脸,烛火下,女孩儿的容颜美丽清新,干净洁白。她眼中荡着光,她心中有丘壑。她并非天真单纯、要被人庇护一生的小女郎。


 言尚从未这般清晰地认识到,昔日他哄着爱着、抱着搂着、照顾了许多年的妹妹,真的长大了。他不能控制她,不能捆绑她。他应当给她路走,如果她是对的,他就应该支持。


 言尚起身,袍袖委地。他伸手抚摸妹妹的发。所以奴就没告诉您――殿下半个时辰前就让人回来说,她不回来睡,让您不用等她。”


 言尚怔。


 然后道:“她已经不回来十天了。”


 云书知道二人在吵架,他只好无言以对。


 言尚微恼:“海氏回归长安,这般大事,她也不回来与我商量一下么?”


 他披衣推开木门,和门口的云书面面相觑。在云书的凝视下,言尚咳嗽一声:“她今日是歇在玉阳公主府上,还是住在哪里的别院了?”


 因自己亲哥哥谋反的缘故,玉阳公主并未得到长公主的位份,仍如先帝在时那般,只是一个公主。


 新帝这一朝中,只有暮晚摇一个长公主。


 曾经的庐陵长公主,如今是庐陵大长公主。名号很唬人,可惜无权无势,庐陵大长公主整日气哼哼地在家闭门思过,听说最近烦闷的,正在偷偷和美少年私会。


 云书看二郎似又要出门去接公主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同情二郎。云书道:“郎君,何必去呢?您又接不回来人,殿下又不理会您,多让人笑话啊。”


 言尚脸微烫。


 他侧了脸,道:“别胡说,快备车吧。”


 他这般内敛,不能四处和人说他孤枕难眠,想念暮晚摇。以前未婚时,他一个人睡惯了也不觉得如何。而今她才几日不回来,他就觉得空落落的,每夜更加睡不着。


 他也许一直暗自欢喜她对自己的逗弄靠近,她不理睬他,他就会心慌气短,处处不适。


 ―


 言尚依然没有求得暮晚摇回来。


 她这次显然真的置了气,言尚再低声和她保证自己能请下假,她只是摇着扇子和旁人听戏赏花,兀自不理会他。


 言尚便无措。


 他温柔和善,人见人爱,他却不知如何讨暮晚摇高兴。他惯会察言观色,可是她又脾气古怪。她不来爱他,他再低声下气也无用,只觉得自己沉闷寡淡,不知如何才好。


 言尚无法,只好一天三趟地去玉阳公主府报告,请暮晚摇回去。


 ―


 玉阳公主如今是靠暮晚摇照拂的,暮晚摇愿意来她这里住,就是帮衬她,她自然欢迎。


 暮晚摇爱玩爱闹,玉阳公主才见识到自己这个妹妹的手段。一边听戏赏花,一点儿也不耽误;一会儿大臣们排队来见,政事也毫不放手;一会儿驸马言尚来请,一个眼神不给。


 玉阳公主叹为观止。


 玉阳公主见言尚声音低柔地哄暮晚摇回去,他那般斯文秀雅的一个人,在外人前如何端正有风度,私下里却这般求暮晚摇,玉阳公主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被言尚送了礼物,被言尚和颜悦色地求,就在暮晚摇看戏时,主动帮着说话:“……我知道妹妹是和驸马有误会。但是妹妹已经闹了这么久,再这样下去,未免不给驸马面子。男人面子下不来,一时走岔了路,你后悔就晚了。”


 暮晚摇摇着羽扇,专心地看戏。她看的却不是戏,而是台上那些争芳斗艳、画着浓妆的戏子美人们。待一出戏完,暮晚摇让戏子们下台,去了妆,她认真地看着这些人的身段,容貌。


 同时研究着新帝的品味。


 看得差不多了,暮晚摇就点了戏子中的几个人:“姐姐,这几个人我很喜欢,领走回公主府调教,你不介意吧?”


 玉阳公主愣一下,说不介意。她心里着急,觉得暮晚摇盯着这些年少的男孩女孩们,分明是要坐拥美人的样子。


 玉阳公主再劝暮晚摇收心,委婉地提醒暮晚摇:“几个戏子,难道会比驸马重要么?这几个孩子是干净漂亮,但是驸马又哪里差了……你当初嫁了言二郎,言二郎如今又是朝廷大官,你怎能这般对言二郎?”


 暮晚摇没意识到四姐是在说她喜欢戏子,她心里考虑的是其他事。她漫不经心地:“我心里有数。”


 她务必要言尚好好思考一下,要他真的对她低头,而不只是口头说说,依然不照办。言尚是一个对待政务恨不得全身心扑在上面的人,让暮晚摇惊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