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0章 去做些蠢事(第2页)

 卫燃停下脚步,在身上一番摸索之后,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烟盒。

 这一次,这只烟盒里装的全都是万宝路。

 拿出一支递给对方,卫燃自己也叼上一颗点燃,一时间,两个几乎都算是知道答案的人也被缭绕的烟雾笼罩其中,让人失去了开口的玉望。

 “她说,有不少迫击炮弹落在了学校附近,炸倒了一座建筑,那座建筑倒下来之后压塌了他们藏身的那栋楼。”

 托马斯颤抖着说道,“她说,在炮击开始之后,他们就在米哈伊尔老爹的指挥之下躲进了地下室。但是他们他们都被困在那里了。

 外面在着火,浓烟根本就挡不住。是二楼的火炉引燃了孩子们的毯子和储备的木柴。

 但是在那之后,又有很多迫击炮砸到了他们的头顶。”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托马斯靠着一辆烧焦的轿车坐下来,“她那天给我发了很多电报,说了很多,说他们需要帮助,说她很害怕,说她觉得呼吸困难,说米哈伊尔老爹被呛死了,还说...”

 看着泣不成声的托马斯,卫燃烦躁的弹飞了烟头,将对方拽了起来。

 “她还说什么了?”

 卫燃按着对方的肩膀,推着他一边往那座学校走一边问道。

 “她说,让我帮忙瞒着射击队的孩子们,说她很抱歉,没办法让我们在奥运会的赛场上看到她了。”

 托马斯痛苦的说道,“那时候...那时候我正在卢旺达带着一些孤儿躲避图沙,我...我帮不到她。”

 “走吧”

 卫燃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去把他们挖出来吧。”

 “我以后大概不会再拿起相机了”托马斯自责的说道,“相机阻止不了战争。”

 “枪也阻止不了战争”

 卫燃叹息道,“除非用原子弹把地球炸成两半,否则没有什么能阻止战争。”

 见托马斯陷入了茫然,卫燃说道,“所以还是拿起相机记录些什么吧。”

 “记录什么?”

 “曾经有人和我说”

 卫燃一边朝着那座也许已经不复存在的学校走一边说道,“当摄影师拿起枪的时候,他的相机里或许还保存着最后的正义和善良。

 但胶卷里记录的,永远是战争里最残酷的那些瞬间。”

 说到这里,卫燃已经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台尼康sp朝对方晃了晃,“所以还是记录些什么吧,摄影师手里的相机或许没有办法直接阻止战争,但至少能让人知道战争到底有多残酷和多愚蠢。”

 “我...”

 托马斯用力抹了抹眼睛,最终还是摘下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他那台尼康f3t相机,一边熟练的装上胶卷一边说道,“这台相机是我爱上的那个萨拉热窝姑娘留给我的,。

 她叫塔妮娅,她是鸭鸣报的外派记者,也是她的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米哈伊尔先生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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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用她留下的相机记录些什么吧”

 卫燃说着,已经朝着托马斯按下快门,帮对方留下了一张强撑着笑容的照片。

 也就在他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也注意到,周围各处不但有德拉甘等人在朝着那座学校的方向移动,而且他还看到了当初射击队的那些年轻的男女。

 不过短短两年多时间,这些当初的菜鸟已经变成了合格的战士。

 只是,从菜鸟到合格战士的过程中,他们支付的代价也未免过于昂贵了一些。

 一行人相互之间保持着不会让人怀疑的距离赶到学校的时候,那条巷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坍塌的砖楼以及满地的废墟残骸。

 没有任何的交流,这些人,包括后面赶来的一些年轻姑娘和小伙子,全都无声的加入了挖掘残骸的工作。

 在这些人的忙碌中,一块块砖头和混凝土块被接力搬到了远处渐渐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而原本挖掘的位置,也终于露出了一个弥漫着浓烈尸臭味的狭小洞口——那是一楼被砸穿的天花板。

 根本没有犹豫,托马斯和卫燃一前一后的跳了下去。紧随其后,索菲亚和佐拉娜以及射击队里还活着的达米尔以及戈兰也跳了下来,然后是德拉甘和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循着尸臭味,他们轻易的找到了困在这里的人。

 这些人已经高度腐烂,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大致看出那些相互依偎着的孩子们瘦小的躯体,更能看到一些比他们更小的尸骨。

 除了这些,他们还看到了周围所剩不多的补给物资,以及本属于德拉甘的svd狙击步枪和本属于克劳斯的pkm机枪。

 那支狙击步枪就抱在一具尸骨的怀里,她留着短发,旁边放着一部电台,嘴上还捂着一条毛巾。

 那支pkm机枪被另一具尸体抱着,他的怀里还有一支波波沙冲锋枪。

 在他的旁边,一把木头椅子上还放着本属于卫燃的Lv皮箱,那只箱子里放着的,是当初他留下来的咖啡萃取壶和杯子之类“让人感觉还活着”的东西。

 继续移动视线,他们还看到了另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放着一口木头箱子。

 在不断闪烁的闪光灯提供的短暂照明中,托马斯用他的塔妮娅留下的相机,一丝不苟的拍摄着这间地下室里的一切。

 也正是在这不断的闪光中,卫燃举着手电筒走到那口箱子的边上,轻轻掀开了木头盖子,露出了一本账册。

 轻轻掀开账册,这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这座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哪一天在哪里捡到了一个女孩或者男孩,她或者他叫什么,年纪多大,父母是谁,是否遭遇了伦尖,是否怀孕,是否致残。

 哪一天在哪里交易到了什么或者捡到了什么,这一天消耗了什么,还剩下什么,以及急需什么。

 随着一页页的翻下去,这本账册里出现了一张张整齐排列黏在纸上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之下,还留出一条缝隙,写下了照片里的孩子的名字。

 在这本账册里,他找到了1993年12月18号的记录:一些善良的游击队员们送来了孩子们急需的物资和药品,也送来了一位像天使一样善良的女医生和名为希望的东西。

 作为感谢,米哈伊尔先生把他珍视了一辈子的游击队之星送给了他们。

 他后来和我们说,他从没想到,他有机会给德国人颁发游击队勋章,但那些人有资格得到那枚勋章。

 继续往后翻,卫燃在看到最后一页的记录时不由的怔了怔。

 “1994年4月8日,这里有四名老师和一名校医,另外还有39个孩子。

 我们已经被全部埋在了地下室里,浓烟已经开始蔓延,我们大概已经没有机会逃出去,更没有机会活着看到萨拉热窝迎来和平了。

 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我们决定留下这段文字。

 在我们这39个孩子和五个成年人里,有塞族,有克族也有穆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