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富贵凭心(第3页)

 檀香从身后漫过来,混着侯夫人隐约的抱怨:“温相在时就风光,如今……”

 她一步步踏上回房的石阶,指尖冰凉。

 方才在宴会上说“凭手艺吃饭最体面”时的底气,此刻像被戳破的纸灯笼,只剩一地细碎的光。

 是啊,她劝绣坊的姐妹要挣脱束缚,可自己呢?

 不也困在这侯府的朱墙里,连一句辩解都不能说,连一点事情都要藏着掖着?

 回到房中,青禾端来热茶,见她脸色发白,急得要去请医师。

 温照影按住她的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低声道:“青禾,你说,笼子里的鸟,能教会别的鸟飞吗?”

 青禾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绣花针。

 针尖刺破绢布的瞬间,她清醒了些。

 或许她真是只困在笼中的鸟,可只要这根针还在手里。

 她想试着,为别的鸟,啄开一道缝。

 哪怕这道缝,要她用无数个沉默的夜晚,无数次咽下的委屈,才能换来。

 “姑爷也是,都不知道为您说句话……”自家小姐多不容易,只有青禾知道。

 “我何苦要指望他为我说话?”

 温照影一边扯绣线,一边念:“不过是个迟早会分开的陌生人罢了。”

 窗外的月光刚漫过窗棂,照见顾客州僵在廊下的身影。

 原来在她眼里,他们之间早已是这般光景。

 他本是来劝她的。

 他自己也觉得,她何必受那份抛头露面的苦?侯府完全足够她安稳度日。

 可此刻站在门外,那些备好的话忽然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他听见屋内绣花针穿过绢布的轻响,一声,又一声,像在数着彼此间的距离。

 他抬手想叩门,指节悬在半空,又猛地缩回。

 懦弱。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厌恶自己。

 屋内的绣线忽然断了,发出轻细的“啪”声。

 顾客州深吸口气,终于推开了门。

 温照影正低头穿线,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瘦。

 见他进来,她只抬了抬眼,又继续摆弄手里的针:“还没歇息?”

 “你的话,我都听见了。”

 “哪句?”温照影满不在乎。

 “迟早会分开。”

 她穿线的手顿了顿,针尖在烛光里亮了亮:“难道不是吗?”

 他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她拿针的手。

 “不是的。”他急得声音发颤,“为什么……”

 只是什么?

 只是不敢违逆父母?

 只是习惯了被安排?

 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温照影轻轻抽回手,用帕子擦去指尖的血珠:“你是为了劝我关绣坊吧?”

 他沉默了。

 “你不必为难。”她拿起绣绷,没看他,“公婆的意思,我懂。侯府的规矩,我也懂。只是这绣坊,我不能关。”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侯府难道还养不起你?”

 “不是养不养的事。”她望着绣绷上未完成的纹样,是只展翅的鸟,羽翼间用了十几种丝线。

 “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就像你画画,不是为了谁的赞赏,只是想画。”

 顾客州顿住了,原来这就是同病相怜。

 “我……”

 温照影没再看他,只专注地绣着鸟的尾羽:“你回去吧,太晚了。”

 她的绣线一点点穿过绢布,一阵风袭来,吹动她的碎发,掩住她的眼。

 可她的针法却没有停下,这周而复始的穿针引线,她做了不知多少次。

 风若有情,应也只是怜她烛下制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