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疯狂的人(第2页)

 “付哥，这边安静。”李北的声音依旧清朗，但语速放慢，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李北起身，领着付常山走向休息区最深处一个被高大绿植半隔开的、相对私密的卡座。这里光线稍暗，远离了主要的通道和吧台。 

 落座后，付常山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李北，声音像是从砂砾里磨出来： 

 “莉莉……我女儿……” 这个名字出口，他声音猛地一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李北没有移开目光，他的眼神依旧沉静，但那份阳光般的温和己悄然褪去，像退潮后露出的深色礁石。/咸·鱼¨看￠书^旺` *嶵!鑫^章_洁?更^新^筷* 

 他微微前倾，是一个专注倾听的姿态，但这份专注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声的压力。 

 李北轻轻“嗯”了一声，低沉而短促，示意对方继续。 

 这声回应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付常山的痛苦和恐惧汹涌而出：“才十一岁……那个……姓王的小畜生！他就是个恶魔！” 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缠着她！放学路上堵她，用那些该死的谎话骗她……骗她去那些鬼知道会塌的烂尾楼！”付常山的声音因后怕而拔高，随即又强行压下，变成一种压抑的嘶吼，“我抓到过两次，报了警。” 

 付常山死死盯着李北，仿佛在寻求认同，寻求李北眼中也燃起同样的怒火，“警察能怎么样？他才多大？十一？十二？只给两句口头警告，训几句话！像打发一条朝人乱吠的野狗。” 

 李北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更深沉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光滑的台面，像是一个无声的叩问。 

 付常山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最深的恐惧和屈辱瞬间爆发：“今天下午！我去接莉莉……就在校门口！” 

 他的身体因回忆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腥味，“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小畜生……当着我的面！对着我恐吓，要亲手杀了她。”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李北的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寒潭瞬间结冰。 

 他原本轻点桌面的手指停住了，指关节微微绷紧。 

 “法律？警察？……管不了他。”付常山的声音陡然充满了崩溃的无力感，之前的愤怒被巨大的绝望吞噬，“那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警告？对他屁用没有！” 

 付常山像是被这绝望彻底压垮，又像是被逼出了最后一丝疯狂的力气，猛地伸出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攥住了李北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倾身向前，通红的眼睛死死钉在李北深不可测的瞳孔上，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濒临深渊的颤抖： 

 “李北兄弟！我……我快被他逼疯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会亲手……” 他喉咙哽咽，说不下去那个可怕的后果，只是更用力地攥紧李北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绝望和疯狂全部灌注进去，“帮帮我！我知道你……你认识的人多，路子广……你跟他们不一样！求你！帮我找些人！狠狠教训那个小畜生一顿！往死里打！打残他！让他这辈子想起来就哆嗦！让他再也不敢靠近莉莉一步！” 

 手腕被付常山如同铁箍般死死抓住，传来清晰的痛感。 

 李北没有试图挣脱，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脸上最后那丝如同阳光般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如同面具被摘下。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如同万载寒冰下的深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收敛进那深不见底的底部。 

 他没有立刻看付常山，目光反而先落在了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上，仿佛在研究对方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的骨节。 

 这短暂的低垂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和冰冷的重量。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帘，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迎上付常山那双因极度愤怒、恐惧和绝望而完全扭曲、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 

 这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付常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声在绿植隔断的角落里回荡。 

 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沉重得让付常山攥紧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