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们知道的,还没有朕的多(第2页)

 “其弟崔凝秀,一介武夫,不经选试,便直升浙江总兵!”

 “呈秀宠妾之弟萧惟中,乐户贱民,竟一夕提拔为密云车营都司!”

 “如此任人唯亲,蠹国害民,置我朝选官制度于何地!臣请陛下,严惩此獠,以正视听!”

 杨维垣的弹章仿佛是一个信号,迅速点燃整个大殿的氛围。

 他话音一落,许多人陆续出列。

 “臣,户科给事中殷国璋,劾吏部尚书周应秋、工部郎中汤齐!”

 “臣,巡按直隶御史贾继春,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臣,兵科给事中许可征,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臣,礼科都给事中吴弘业,劾吏部尚书周应秋!”

 “臣,御史吴尚默,劾刑部尚书薛贞!”

 ……

 一时间,弹劾之声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官员出列,慷慨陈词,其数量居然比昨晚递入宫中的还要多出倍余。¨第¨一/看¨书!徃? \已?发,布.罪?薪.漳*結+

 朱由检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

 他看着殿下这场群臣齐心,众正盈朝的戏码,听着他们慷慨激昂的陈词,只觉得无比的荒诞。

 陕西的军饷,山东的灾民,辽东的战火……这些真正关乎王朝命脉的事情,今日无人问津。

 追逐着权力风向的中立投机者,翻身清算的清流贤士,急欲切割的阉党旧臣,错综复杂的人事纠葛在一起。

 他这永昌帝君的第一场朝会,竟是如此热闹。

 这可真是……何等的讽刺啊。

 朱由检缓缓地将御案上的笔筒拿起。

 这可是一件上好的汝窑青瓷,温润如玉。

 可惜了。

 他站起身来,猛地用力,将那笔洗朝着金阶,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死寂的殿中。

 “够了!国家之事不是如你们这般做的!”

 朱由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寒冬的冰凌,扫过殿下群臣。

 满殿的弹劾声、议论声、呼吸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惊得浑身一颤,目光骇然地望向御座。

 有几名刚迈出半步,正准备跟风弹劾的官员,就那么僵在了原地,进退失据,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整个文华殿,死一般的寂静。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将目光转向了内阁首辅黄立极。

 “元辅,陕西欠饷之事,昨日票拟,可有结果了?”

 黄立极正在震惊之中,冷不防听到皇帝点他的名字,身子下意识地一颤。

 “回……回禀陛下。”

 “臣昨夜已与兵部、户部会商,太仓、常盈二库空虚,所欠三十余万旧饷实难全发。”

 “经多方筹措,可先发三月饷银,共计五万三千余两,其中太仓先出两万,再从常盈库中借垫三万三千两。”

 朱由检点点头,这个处置还算稳妥,先发一部分,至少别让边军饿着肚子哗变。

 但这不够,大明阁臣,肩上扛着的是大明两京十三省,脑袋上抗的是天下亿兆生民。

 随便裱糊一下,就觉得尽到职责了吗?

 “仅仅如此,还不够。”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让殿中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九边之中,各边欠饷情况如何?”

 “连年拖欠的具体数目是多少?”

 “除京运银外,地方民运银的解付情况又如何?”

 “仅仅解付银子就够了吗?陕西有旱灾传闻,为何不见地方上报?”

 “当地粮价如今究竟如何?银子到了陕西,1月饷银,能抵过去几成支用?”

 “这些事情,阁臣六部,都知道多少?”

 黄立极的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面面对弹劾风暴也无动于衷的崔呈秀,也终于抬起了头,望向御座上的年轻新君。

 殿中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许多官员交换的眼神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惊骇。

 朱由检话到此处,顿了一顿,目光扫过群臣,声音沉重了几分。

 “再则地方巡抚,任期不长,任内往往能捂则捂,能拖则拖,等到事情真正呈报上来,多已是积重难返,糜烂到了极点。”

 “所谓‘善治病者,治其未生;善治国者,治其未乱’,这才是称得上是真正的贤相良医。”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中枢若总是等到地方糜烂才行补牢之举,国事何堪?天下何堪?”

 群臣顿时骚然。

 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新君,此前一直养在深宫王府,不显山不露水,只道是宽厚仁善。

 谁曾想,他对九边军务、地方政事,竟能洞若观火,一针见血?

 这番话,这等见识,完全不像一个初登大宝的少年天子,反倒像一个浸淫政务多年的老臣!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许多人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