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心有七窍,玲珑通九曲(第3页)

 他将毛文龙的狂悖,归结于“志向难伸”的个人原因,而非“拥兵自重”的政治野心。

 这便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也给了毛文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然而,朱由检似乎并不想走下这个台阶。

 他听完了孙承宗的肺腑之言,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他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寂静,让孙承宗的心沉到了谷底。

 “若朕……就是要你将他拿下,另换他人呢?”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孙师,你,又当如何行事?”

 图穷匕见!

 孙承宗闻言,心中剧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心头。

 辽东之事,是他掌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也是他此生之梦想。

 却如今竟不得不自断一臂吗?

 新君果睿英武,但行事又何必如此操切?!

 孙承宗知道,毛文龙一拿,东江义气散尽,所谓三方布置,瞬间就成空文了。

 再要恢复,却又何其难也!

 可是……

 君要臣死,臣,如何胆敢不死?

 孙承宗的内心,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惋惜、不甘,都已化为一片的平静。

 他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拜,声音干涩而沙哑。

 “此事……也易。”

 “臣奉旨上任蓟辽,只需一封书信,召毛文龙前来关门之中,商议军情。”

 “待其入城,当场宣读罪状,问罪拿下,立时便可擒送入京。”

 他将擒拿的方略说得简单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只是,在说完之后,他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只是,文龙既下,其部众之心,恐生散乱。臣当设法分其部众,各作牵制,以防生变。”

 “然则,如此动荡之下,军心士气,非一朝一夕可复。东江要再有战力,恐怕……需待数年之久了。”

 言尽于此。

 他已经将后果说得明明白白。

 乾清宫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朱由检静静地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心中亦是微动。

 面对自己如此不合理的命令,孙承宗挣扎过,劝谏过,也暗示过。

 他尽了一个老臣的本分。

 但当自己进一步强势逼迫时,他终究没有选择硬顶,而是给出了最有效、也最冷酷的解决方案。

 他懂得妥协,更懂得服从。

 事若可为,尽力而为。

 事若不可为,吾尽力也。

 这一刻,朱由检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位先朝帝师的性格底色。

 面若重枣,威严如关公,是他的表。

 心有七窍,玲珑通九曲,是他的里。

 没有完美的性格,只有合适的任用。

 这样一个能做事、有威望的裱糊匠、老滑头,正是他心目中如今蓟辽策略的最佳人选啊!

 孙师——朕的第二关,你也过了!——

 说下我对东江的看法,附上一个地图就看明白了。

 东江作用在于对辽南海岸线的控制,和对宽甸、凤凰城的威胁(当然还有接引辽民、间谍等作用)。

 但你如果说他对后金真有什么大的威胁,实在夸张了,他的进攻方向全是山地,是朝鲜以前通向大明的贡路,易守难攻(朝鲜当时在这条路上死了不少使者,后面才慢慢开发起来的)。

 因此天启二年后,后金统治稳固之后,毛文龙的骚扰威胁就越来越弱了。

 但他这个位置卡着朝鲜,又始终是一根毛刺,还能辐射沿海,兼控辽南,不可谓不重要。

 包括辽南方向的进攻为什么那么重要,看着图也看得明白,一路推上去,卡住盖州,易守难攻,这也是洪武年明军北上驱逐北元的路径。

 (白色就是平原,绿色就是山地hh,这个应该都懂吧)

 (本章完)